他紅著眼睛晃了晃頭,「啊對,是如意,是如意給我端了酒,引我來了這里!」
床上的葉沅沅尖叫一聲,「是如意那個賤婢,我看到她勾著夫君來此,我不放心,就跟來看看!」
賀之舟突然之間福至心靈,「父親,我定是被她下了藥,才會做出此等荒唐之事,孩兒是被陷害了呀!」
我冷笑一聲,這賀之舟能在瓊華宴奪魁,自然不是個笨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我身上,我跪倒在地。
「奴婢沒有,酒是公子自己要的,奴婢怎麼敢給主子下藥。」
老侯爺的臉色稍緩,回身向一位赴宴的老者行禮,「吳太醫,您貴為太醫院院判,醫術高超,煩請您出手,還犬子一個清白。」
吳太醫細細把脈,賀之舟的眼里,漸漸升騰起了希望。
半晌,吳太醫起身,「侯爺,但凡被下藥,體內都會有所殘留。但是二公子體內,并無中毒的跡象。」
吳太醫德高望重,專為皇室診治,他說的話,無人敢質疑。
一時間,眾人看向賀之舟和葉沅沅的眼神,都滿是輕蔑鄙夷。
「沒想到啊,這夫妻二人竟是如此道貌岸然之輩,平日里男的端方女的賢惠,竟在孝期就迫不及待地白日宣淫。」
「傳言威遠侯夫人就是被他們活活氣死的,看來所言非虛。」
我微微抬眼,含笑看向呆滯絕望的賀之舟和葉沅沅。
賀之舟每日所飲的甜湯里放了分量極輕的催情秘藥,積少成多,此藥遇酒則被激出,甚為猛烈。
最妙的是,一旦到達極樂巔峰,便會立即消解得無影無蹤。
哪怕是太醫院國手來了,也探不出一絲蹤跡。
此等神奇秘藥,我一個丫鬟自然是沒有的,還要多虧了出身醫藥世家的陸明珠相助。
那葉沅沅更是愚蠢,都不用我費心引她前來,只要讓她看到我和賀之舟一同出去,她便按捺不住了。
迫不及待地想處置了我,好和賀之舟重修舊好。
沒想到,春宵過后,一切榮華富貴都化作烏有了。
15
葉沅沅突然抓起手邊的花瓶,徑直朝我砸了過來。
「你這賤婢,說,是誰指使你這般害我!是不是大房的人?」
我偏頭躲過,甚覺好笑。
從始至終,在葉沅沅眼中,丫鬟都只是一個人形物件罷了。不可能為了求生而做什麼,只可能是被人指使。
「各位主子明鑒,奴婢到二公子身邊伺候時間雖不長,卻一心侍主,絕無二心。」
那丟了玉佩的寶華郡主卻突然眉毛一挑,「我剛剛明明聽他們喊你如意,世人皆知,二公子房中只有一個通房叫如意,是從小跟在身邊服侍的,怎麼剛才你卻說伺候的時間不長?」
此言一出,本來有些尷尬打算散去的眾人,再次聚攏起來。
陸明珠有些不自然地賠笑,「郡主,許是這丫頭嘴快說錯了,二弟房里的事,母親在的時候說過,不讓別人過問的。」
這話,欲蓋彌彰。
那郡主更加好奇,「我且問你,你是不是叫如意?是不是二公子的通房?是不是自小服侍的?」
我懵懂地抬起頭,好像被嚇到了一樣,渾身發抖。
「奴婢,奴婢是叫如意,是二少夫人挑給二公子的通房。奴婢剛剛入府沒多久,只是二房有規矩,公子重名聲,少夫人要后院干凈,所以二公子只能有一個叫如意的通房。
奴婢聽說之前有二十多個姐姐,都叫如意。」
我的嗓音清亮,醉云軒內雖擠了許多人,但此刻,卻鴉雀無聲。
那郡主微微彎腰,「我且問你,那二十多個如意都去哪了?」
我抬頭,直視她的眼睛,從懷里掏出那張薄薄的紙,展開,露出那些以血書就的名字。
「她們,都死了。」
16
威遠侯府的一場慶功宴,慘淡收場。
卻在京中掀起一陣滔天巨浪。
當今圣上以仁孝治天下,律法規定,哪怕是簽了死契的奴婢,也不可無故打殺。
所以主子處置下人,都會尋一個名頭,這條律法至今無用武之地。
唯有賀之舟成了第一人。
皇帝震怒,下旨將賀之舟葉沅沅二人各杖五十。
守孝期間公然淫亂,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威遠侯治家不嚴,褫奪官職,閉門思過。
烈日炎炎,老侯爺接過圣旨,剛要起身,便一頭栽倒在地,屎尿流了滿身。
竟是中風了,哪怕及時施針,也只能癱瘓在床。
長子賀之遠襲爵。
我去見新任威遠侯夫人陸明珠的時候,她正在涼亭和寶華郡主告別,「今日不多留你了,改天我去你那。」
郡主爽朗一笑,「咱們是自小的手帕交,何必如此客氣。」
說罷,翩然離去。
那場鬧劇,從始至終,陸明珠都是一個隱忍懂事,賢惠和善的大嫂的形象。
身在局中,卻不染纖塵。
17
我緩緩行了一禮。
陸明珠微微一笑,「你和小草的放奴書在瓊華宴之前我便給你了,你們的身契也從葉沅沅處找到了。如今你不再是侯府奴婢,不必對我行禮。」
我垂眸,「這一禮是謝您。」
陸明珠挑眉,「是謝我幫了你嗎?」
我搖了搖頭,「我為了保命,你為了地位,我們是合作而已。況且,若是沒有我,單靠二十幾個奴婢的性命,頂多讓賀之舟名譽有損,未必可以有如今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