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的盛夏滿園子都是茄子豆角，我已經變著花樣給她弄了，只一次實在是干活累得狠了沒做新的菜，奶奶沒說話，默默地拿著板凳搬到大門口。

「哎喲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呦！親生孫女要餓死我這個老太婆了，那我不如現在直接死了算了，省得惹人家心煩。」

路過的鄰居好奇地問：「劉大嬸，你家麗麗不是特意放棄工作在家給你做飯嗎？她今天沒在家啊？」

「我呸！就她做的東西，那是人能吃的嗎，我看她是巴不得我早點死，然后貪我那點喪葬費。」

「麗麗這孩子我看著挺好的，沒承想竟然是這樣的！」

我那天種了一天的土豆，實在累得起不來床了。

等第二天早上去超市買菜的時候，所有人看我都在指指點點。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想到她竟然是這樣的人，還是上過大學的呢！」

「誰說不是呢，聽別人說啊，她挺大的丫頭，每天讓她奶奶變著花樣地給她做吃的，一頓飯必須四菜一湯，不然就打她奶奶呢！」

「嘖嘖嘖，這種敗類擱古代就得浸豬籠。」

他們眼神時不時往我身上瞥，眼看著版本傳得越來越離譜，我忍不住回懟：「人在做天在看，你們說這話有證據嗎？」

稱東西時，老板娘看我的眼神透露著不屑，臨了還嘲諷我：「我說麗麗啊，為了點錢，連臉都不要了！」

「你才不要臉！」

我扔下東西，擼起胳膊跟老板娘撕扯在一起，剛才的人有一個算一個，身上都掛了彩。

正打得歡實時，媽媽突然慌慌張張地跑到門口。

「麗麗！快回家，你奶奶上吊了！」

我腦子突然嗡的一下，早上出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就……

媽媽拉著我小跑著回家，走出很遠還能聽見老板娘她們陰陽怪氣。

「瞧瞧，親孫女把自己奶奶逼死了，這種人啊老天就應該趕緊把她給收了。」

5

剛到大門后，里面就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哭喊聲。

爸爸見我愣在原地，二話不說狠狠扇了我兩個巴掌。

「我就是讓你這麼照顧奶奶的！把我媽逼得只能選擇上吊。」

我慌了。

眼下的情形，無論我怎麼辯解都顯得十分無力。

因為他們已經將這件事情釘在了我身上。

很快奶奶的靈棚弄好了，爸爸為了泄憤將我捆起來，迫使我跪在奶奶面前。

往來吊唁的人見到我，沒有任何驚訝，甚至還在為爸爸的大義滅親鼓掌叫好。

在我的對比下，他們成為十里八村的孝子賢孫。

可一切都是假象，奶奶剛剛下葬，他們關起門來為著奶奶生前身后的十萬塊，兩家大打出手。

既然兩輩子都是為了錢，那就干脆戳破這層窗戶紙。

想到這里，我心中對奶奶重生的恐懼慢慢淡化了一些。

上輩子用慣了我，這輩子怎麼可能輕易放棄。

轉天，我再次接到了媽媽的電話：「麗麗啊，我們現在都在奶奶家，她老人家已經一天不吃飯了，你看……」

「趕緊讓麗麗回來，你們做的糖醋排骨的味道根本不對！」

奶奶的聲音聽著中氣十足的，看樣子再餓上幾天也能挺得住。

「劉家麗，你趕緊給我滾回來，聽到沒有，今天晚上見不到你，你就別叫我爸，從我們家戶口本上滾出去！」

聽到爸爸的建議，我眼前一亮。

我現在戶口還跟他們在一塊，以后不管干什麼都會有限制。

想著現在這座城市的戶口政策，我還真需要再回去一趟。

只不過就如同爸爸所說，我第二天晚上才慢慢悠悠回到奶奶家。

見到爸爸在燒火弄飯，我走上前打招呼：「爸！我回來了。」

「你還有臉回來！」

爸爸巴掌打上來的瞬間，我后撤一步輕松躲過。

看著他眼底烏青，腳步虛浮的模樣，想來這兩天被奶奶折騰得不輕。

只不過才兩天，這就受不了了？上輩子我可是被折磨了整整一年呢。

我忍住上揚的嘴角，好心提醒他：「您昨天說的，晚上沒到就讓我從戶口本上滾出去，現在我遲到了一天，您看什麼時候咱們去辦個手續！」

「你！」

爸爸的大嗓門成功讓屋子里面的人全部出來看熱鬧，媽媽和嬸嬸攙扶著奶奶走在人群后面。

他們每個人看樣子都十分疲憊，見狀連忙將奶奶推向我。

「麗麗你先給你奶奶做飯，我們先回去補個覺哈！」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早點回來，我看她就是想躲懶，明明奶奶小時候管她最多，真是沒良心。」

「別說了，那啥我們明天再來換你哈！」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一派祥和地走出奶奶家的院子，只留我們祖孫兩個面面相覷。

「做飯吧，我餓了。」

我坐了一天的車，肚子早就餓了，剛好就著鍋下了兩碗清水面條，然后炸上雞蛋醬再配上自己家種的水黃瓜，現在這個季節吃剛剛好。

奶奶想象中的大餐并沒有出現在飯桌上，不用想也知道她一會兒會發瘋。

為了搶占先機且不餓肚子，我在給她端上桌之前三分鐘吸溜完一大碗。

果然，一切如我所料。

奶奶看到面條后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默默地拎起小凳子，準備往門口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