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說到母親二字時，周圍狂風大作。

天邊響起一串驚雷，蔚藍的天空瞬間被黑云籠罩。

我知道，這是扶搖發怒了。

在看見「新娘」死狀時，我心中就有所猜測。

沈扶搖可能才是這場婚禮真正的新娘。

轎子里抬的不過是個替死鬼。

不僅如此，這假新娘甚至都不是個女人！

那寬大的骨架，分明就是個男人，還是個壯碩的男人。

之所以看起來纖瘦，完全是因為被剝去了皮肉。

嫁衣覆蓋下，只剩下森森白骨。

「扶搖為什麼不直接動手？」我疑惑道。

「因為規則。」

耳邊，宋曦聲音極小：

「姐姐，你記住，深淵世界，規則至上。惹到鬼王尚且有逃生的機會，但是觸犯規則，代價必定是死亡。」

我若有所思地點頭。

前方，大伯父最后的一點耐心已經消耗殆盡。

他冷哼一聲，不顧禮法，上前直接掀開轎簾。

然后便聽他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到地上。

「死……死人啦！」

周圍躁動起來。

前面的轎夫身體一顫，扭頭望去。

只一眼，他便嚇尿了褲子，頓時撒開轎子，哭喊著逃離。

就這樣，轎子向前傾斜，「新娘」直接從里面滾了出來。

霎時間，叫聲四起。

圍觀賓客紛紛跑開，這里瞬間變成一塊真空地帶。

13

「慌什麼？穩住，都給我穩住。」

劉家主陰沉著臉，一道道命令發下去，竟真的把場面穩定下來。

他在家丁護衛下走到尸體旁。

看見尸體，他眼睛陡然睜大：「沈萬安？」

「沈公子！沈公子怎麼會在轎子里？還穿著喜服！」

「轎子里的是沈萬安，那沈扶搖呢？」

周圍人驚叫連連。

我變成家丁模樣，靠近其中一人：「沈萬安是誰？」

那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當然是沈扶搖的哥哥啊。」

我繼續問：「他們兄妹倆關系不好？」

對方又是副你這都不知道的表情，但還是告訴了我。

原來沈萬安和沈扶搖并非一母所出。

沈扶搖的母親陸佳璟是陸氏布莊唯一的繼承人。

因后繼無男丁，陸家對外招親，沈姚憑著一張俊臉和巧嘴博得了陸佳璟的芳心，被招為上門女婿。

后來十余年，夫妻二人稱得上恩愛。

即便陸佳璟只生了一個女兒，沈姚也沒有納妾的心思。

反而對外宣稱：沒有兒子，女兒一樣可以繼承家業。

當時很多人都說他瘋了。

很多人都笑話他軟骨頭，丟盡了男人的臉面。

不過也因此，陸家愈發支持沈姚。

陸佳璟更是因此退居幕后，把生意都交給了沈姚。

而就在沈姚徹底掌控布莊之時，變故發生了。

有個女人找上陸家，指著身邊十幾歲的男孩，宣稱是沈姚的骨肉。

沈姚承認了。

此后不知他做了什麼，陸家竟也認下了這個孩子。

一月后，陸氏布莊改名沈氏布莊，陸扶搖改名沈扶搖。

后來，前任陸家家主和重要成員運貨途中偶遇山匪，全部遇難。

陸老婦人上山祈福時不慎摔落懸崖，連尸體都沒找到。

整個陸家，只剩下陸佳璟一人。

自那之后，陸佳璟就瘋了，于沈姚壽宴之日上吊自盡。

享譽百里的陸氏布莊就此真正易主。

14

我越聽越氣。

曦曦已經開始罵罵咧咧：

「這不就是鳳凰男吃絕戶嗎？賤男人！真是該死！

「別讓我碰見，不然將他絞成碎渣！」

我握緊了拳頭，努力穩定情緒：

「那后來沈扶搖怎麼樣了？」

「嗐——這不是被拋出來聯姻了嗎？

「劉家真是倒了血霉，這沈扶搖跟她媽年輕時候一個樣，不習女工烹飪，盡做些男人的事。」

說到這，他向四周張望了兩下，臉上露出猥瑣的笑：

「我聽說這沈扶搖生性放蕩，劉少爺上門之日就勾引他滾了床榻，還是沈萬安發現的呢。」

「你胡說！」

我氣得發抖。

扶搖斷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你別不信，大伙都這麼說，聽說好幾個人都看見了呢。

「可惜我當時不在，不然也能瞧上幾眼富貴人家小姐的白凈身子，嘿嘿嘿。」

旁邊一男子冷哼：

「這種蕩婦都什麼好瞧的，免得沾上晦氣。」

「嘿嘿嘿，是極，是極。」

只一串道聽途說的謠言，他們便給一個女人冠上了蕩婦的頭銜。

我與他們辯駁，他們笑：

「你管是真是假呢，左右不過是個女人而已。兄弟，你這麼在意，不會也是她的情人吧！哈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

隨著長發一舞，兩只頭顱滾落。

曦曦：「去地獄笑去吧。」

而此時，我手里的斷骨剪也正反射出寒光。

15

「陸迎楠。」

有人叫我的名字。

是扶搖。

「你猜我是如何死的？」

「自殺？」

扶搖苦笑：「你也覺得女人失貞就該自行了結是嗎？」

「不是。」

「那為何？」

「因為看不見希望了。」

在這個女性地位像塵埃的世界，一個沒有家族依靠、還受到父輩暗算、流言嘲諷的女孩，是沒有未來的。

扶搖笑了：「所以我是真的羨慕你。我不怕世俗的言語、也不畏前路的艱險，我甚至不奢求公平，只希望世界能給我一個機會。哪怕，只是一丁點的可能。

「可惜，這里沒有。

「而你不一樣，你的世界百花齊放，女人不再屈居宅院，可以去做各種事情。或許依舊存在不公，但抬頭看向前方，是有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