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被抄那日,爹給我套上華麗的衣裙,將我甩在官兵面前:
「她就是蘇家大小姐蘇月鶯。」
他們都說,爹是忠仆。
再見面時,爹是新帝最寵信的神武大將軍,蘇月鶯成了皇后,與新帝一生一世一雙人。
而我,是青樓里人盡可夫的花娘。
娘為了給我贖身,拖著重病的身體去求爹,卻被門房兩棍子斃了命。
我求蘇月鶯將娘下葬,卻不想她說:
「花樓多的是清倌,你若謹守本心,我還能幫你,可你自甘下賤,我不會幫這樣的人。」
當晚,我便被人斬去四肢,沉入河中。
再一睜眼,我回到了蘇家被抄家那日,這一次,便讓蘇月鶯親自在花樓謹守本心吧。
1
身體還殘留著劇烈的痛意,我的四肢被生生切斷,頭頂潑下一桶涼水,我被迫清醒,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變成人彘。
我在疼痛中劇烈掙扎,曾經的青梅竹馬許木手握長刀厭惡地看著我,又拿了一條白絹擦著刀上的血跡:
「太臟了。」
我不敢相信這是我放在心里十多年的人。
我與許木自小定親,在花樓的這十年,也是我用賣身的錢照顧他的寡母,可不承想多年后再見的第一面,耳邊只剩下一句:
「太臟了,頂著鶯兒的名字做著如此下賤的事,死了也是便宜你了。」
我恨極,我沒受過蘇家繁榮時的半分好處,卻替蘇月鶯受了蘇家落魄之苦。
下賤?我不禁冷笑出聲。
蘇家犯下大罪,蘇月鶯一個罪臣之女,在花樓連狗都不如,要我替蘇月鶯頂罪時,為何不說我下賤?
冰冷的河水漸漸沒過我的口鼻,我又想起了娘,那日娘跪在將軍府門口聲聲泣血:「她只想活著啊,她沒有傷害任何人,她有什麼罪……」
2
我感覺被人拖了起來。
「她就是蘇家大小姐蘇月鶯。」
我耳邊又響起了這句話。
在花樓的十年,我無數次想過,若那時我否認了我是蘇月鶯會如何。
我費力睜開眼,兩個官兵將我提起來,沉重的枷鎖正要往我頭上戴。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像是又回到了抄家那日。
我立刻開口,說出了我想了十年的話:「我,不是蘇月鶯。」
上一世,爹將我帶走時說過他一定會來救我,不過是替蘇月鶯蹲幾天牢獄,蘇家有人打點,不會叫我受罪。
那時我信了,可這一等便是十年。
我看著那兩個官兵:「我不是蘇月鶯,你們抓錯了人,如何向陛下交代?」
那兩個官兵面露猶豫。
爹冷著臉站在一旁呵斥:「閉上你的嘴。」
我立刻指著他:「你看,連個仆人都能呵斥我,我怎麼會是蘇家大小姐?」
官兵狐疑地將我放開。
我站起身,在眾人身后看到一個月白色的裙角。
我勾了勾唇角,一把將爹套在我身上的裙子扯開,露出蘇家下人的麻布衣:「我是蘇家的花房丫頭。」
我又伸出了我的手,雖也是纖長細白,但與真正嬌養的女兒家的手,還是不一樣的。
我的手上有前幾日被花刺扎傷的痕跡:「蘇家大小姐的手受傷了,怎麼可能連藥也不給用?」
那兩個官兵聽到此話立刻將大門合上,將所有人關在了這里:「我等奉命捉拿蘇家大房眾人,若是有人想要李代桃僵,可是要掉腦袋的。」
說完,他們的目光在爹身上掃了又掃。
爹臉色鐵青,陰戾的目光幾乎要將我射穿。
上一世,我被帶走時,親眼看到爹趁亂護著人群中的蘇月鶯離開,我在獄中等了又等,卻只等到了將我送到花樓的旨意。
我走進人群,站到了蘇月鶯身后。
雖然她換上了下人的衣服,可還是露出了一點月白色的裙邊,也不知爹在慌亂中搶了誰的衣服。
蘇月鶯精致漂亮的臉被抹了灰粉,頭發凌亂,站在一眾下人中,當真是不起眼。
我悄悄將手伸向她的腰間,狠狠一擰。
「啊!」蘇月鶯跳起來。
聲音婉轉似鶯啼,那兩名官兵立刻被吸引朝這里走來,一人一邊抓住了蘇月鶯的胳膊。
我看到站在不遠處的爹雙手青筋暴起,眼中的心疼幾乎要溢出來。
「我不是蘇月鶯。」她泫然欲泣,楚楚可憐地看著官兵。
誰知那官兵無半點憐憫之心,一把撕開蘇月鶯的袖子,露出她里面月白色的裙子:「那你這婢女穿得倒好,宮中專供的月影紗也能穿在身上。」
那官兵冷笑一聲:「帶走。」
3
我被押到主院時,剛好聽到大夫人的哭聲:「鶯兒一個姑娘家,如何能去那獄里走一遭?」
被帶走的是蘇家老太爺和蘇家大房男丁,蘇月鶯因為總是女扮男裝跟在她的幾個兄長身后,所以成了唯一被帶走的女眷。
蘇家的二房三房都聚在這里,沉默不言,只有大夫人的哭聲幽幽傳出。
我剛一進門,一個瓷杯就擦著我的耳朵飛了出去。
「賤丫頭,」大夫人一手扶著貼身丫鬟,一手指著我,「為主子去死是你的榮耀,你竟有臉出賣主子?」
「來人,來人,」大夫人大聲喊道,「把她杖斃,杖斃啊!」
爹站在門口,一臉陰毒地盯著我:「不忠不孝,不配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