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真想被打板子不成?」
「聲譽?
「這便是你放縱他,奪取我財物的理由嗎?」
縣令氣得臉都白了,冷笑道:「本官何時縱他奪你財產?那是為你好!行,既然你不稀罕,那本官便順了你的意!給本官打!重重地打!」
說罷,他扔下個牌子。
我聽到身邊的王大哥沖我嘆了口氣:「何必呢?清白都沒了。」
然后擺擺手,不忍再看。
其余幾個衙役將我架起,推搡到了長條木椅上。
褲子被扒下。
羞恥感瞬間淹沒了我。
但緊接著我又覺得無所謂了。
好像那困著我的薄霧,終于被狠狠撕裂了一個口子,透進光來。
同時,木棍狠狠落下。
我只覺得骨頭都在顫,一下接著一下。
而趙恒離皺皺眉,然后對著縣令哀求:「大人,都怪小民自小嬌慣妹妹,要打便打我吧,求你放過她!」
說著,他狠狠叩頭。
最可笑的是,我竟然能聽出他語氣中的真意。
他真的覺得「嬌慣」了我。
我疼得說不出話,想開口,卻又咬到了舌頭。
只能死死握住拳。
不甘和怨恨像野獸般在我心底橫沖直撞,比前世更盛。
而縣令卻連連贊嘆,恨鐵不成鋼道:「你這般疼愛她,她可念你的好?
「男子當霸道些,治家不嚴,日后如何為官?」
「小民受教,多謝大人。」
……
聽著他們一唱一和,聽著圍觀百姓對我指指點點,并說著「大人明智」時,我突然明白了。
本以為,只要看著趙恒離一點點爛在泥里,我便能重獲新生。
如今,我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天真。
趙恒離哪有能力害死我,是這吃人的世道給他撐腰啊。
只因,我是「女子」。
所以從不被看作一個「人」
。
在家從父,父死從兄,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亂世,會被當作典當的物件;盛世,會被當作娛樂的玩物,生在貴族家,被當作換取的籌碼;生在平民家,就被當作掙錢的工具。
……
而現在,縣令難道不知道情況嗎?
但那又如何,我不過是個女子,以后妨礙不到他丁點。
可趙恒離不同。
他若為官,以后便是他的同僚。
同時,將女子嘴巴堵住,眼睛捂上,再套上層層枷鎖,才有利于將他們的利益最大化。
這個道理,所有男子都懂。
所以,他們互相掩護,團結一心。
12
「停,趙滿滿,你可認?」
縣令拉長聲音繼續道,「真是的,本官將你那些產業交給你哥哥,也是期待他日后高中,給你找個好人家,畢竟,他可是秀才,可你怎就只盯著那銀錢呢?」
說到這,他哀嘆聲,「女子就是女子,見識短淺,絲毫看不出半官的好意。」
同時,下首看熱鬧的百姓也譏諷道:「這種人,要是我妹妹,早就打死了。」
「是啊,看看那樣,真不聽話。」
「就是,都二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娃,不過屁股還挺大,倒貼給我做個妾,聽話點,倒也勉強能要。」
「哈哈哈你還真敢想。」
……
身后的聲音全是男子,偶爾有女子的聲音,也被一句「婦人之見」,狠狠壓了下去。
這些聲音在試圖重新裹挾我,將我死死束縛。
可我偏不!
「你,放,屁!」
我咬牙切齒,狠狠吐出一口血沫。
這下,縣令臉色鐵青:「給我再打十棍!不準停!」
趙恒離剛準備說話,就直接被縣令制止,「我倒要看看,本官今日能不能改了你這個臭脾氣!」
「砰!」
木棍再次狠狠落下。
但我一聲不吭,只死死咬住手腕,咬得血肉模糊,也絕不松口。
「停!趙滿滿,你可服?」
我說不出話了,只死死盯著他。
他捋著胡子,冷哼一聲:「繼續打!」
棍子再次落下。
但我感覺不到痛了。
我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只鳥,在藤蔓中拼命掙扎,卻被越束越緊。
就在我暈倒前,一道熟悉的女聲開口:「看來縣令大人對長公主,極其不滿啊。」
「你,你是何人?」
縣令揚手,皺了皺眉。
而我已經沒有力氣,歪著頭,只能看見女子纖細的腰身,和她繡著銀線竹紋腰帶。
「喏。」
那女子從腰間抽出令牌。
一名衙役上前接過,走向縣令。
緊接著,剛剛還高高在上的縣令急忙下來,走到我身邊,沖女子巴結道:「下官哪敢對公主殿下不滿,是這刁婦……」
「哦?那是我聽錯了?」
「啊,您怎麼會錯!是,是下官失言,下官掌嘴!掌嘴好吧!」
說著,就是一連串「啪啪」聲。
而我也終于撐不下去,徹底暈了過去。
暈倒前,我覺得有些可笑。
原來他們也有奴顏屈膝的時候啊。
13
等再醒來,我發現自己趴在柔軟的綢緞床單上。
剛想起身,就拉扯到傷處,痛得冷汗直流。
「醒了?當著那麼多人面被看了身子,失去清白,可要自裁?」
身邊響起溫柔的女聲。
我抿唇,嗓音沙啞:「該死的是他們。」
女子輕笑。
「果然,你也重生了吧?
「我查過,你鋪面的白貂圍脖,蛇皮擺件兒,都是京都才流行的,等傳到這白鷺城,至少要半年后,可你這無甚根基的小鋪子卻立刻上了。
「而且,你哥哥應該在去年高中,然后將你賣入青樓,但這一世,你卻獨自立戶,改變了前世的結局。」
說著,她繼續道,「可惜,見識不足,還以為這樣便能將他踩死,殊不知,只要這世道未變,你將永遠被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