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夜晚的時候,忽然有人往我家院子里扔進個包裹。
我和棠元嚇了一跳,打著燈籠出門看,拿起那只黑色包袱,打開一看,里頭是一對龍鳳玉佩,另外還有封桃花箋。
上面的字遒勁有力,一看就是出自武將之手,是蕭伯伯寫的。
「佳兒佳婦,情比金堅。白頭偕老,兒孫滿堂。蓉兒,伯伯都好,感謝你安葬了你伯母。你和棠元要好好過日子,這輩子順順當當的。此信閱后即焚,不要再來蕭府了,珍重。」
看罷信,我淚流滿面:「蕭伯伯……」
棠元將我摟住,摩挲著我的背,溫聲安慰:「朝局的事瞬息萬變,老爺子和咱們劃清界限,也是為了咱們好。」
我哽咽著點頭。
不久后,聽說柳輕煙施施然回了國公府。
既然大爺戰死,那麼世子之位就肯定是蕭衍的了。
她淚眼婆娑地控訴,說都是她那個軟骨頭父親,非逼著她和離,她癡心愛慕三爺,在娘家簡直度日如年。
據說蕭衍冷笑數聲,扔給柳輕煙一封休書,打了那女人兩巴掌,罵了句淫婦,擰身離去。
25
棠元說的沒錯,朝局事果然瞬息萬變。
前段時間還風光回府的蕭伯伯,再次被彈劾,原因是當年早知李丞相有反意,但并未上報天家,且之前數次埋怨圣上,有私調備倭兵的嫌疑,疑似謀反。
朝廷又一次開了詔獄,蕭家再次被查抄,這次更嚴重。
我和棠元作為曾經的蕭家人,也被抓去詔獄審問了數日,錦衣衛指揮使同知親自審問我們,只要我們交代蕭伯伯謀反的罪證,不僅放了我們,還會賞銀百兩。
喪良心的事,我和棠元不會做,打死都不做。
經歷了幾道酷刑,那些緹騎見實在從我們嘴里挖不出什麼,且之前我確實將蕭伯伯贈送的錢財房屋都還了,而蕭伯伯也確實派人罵我們賤奴。
最后,還是那個爛舌頭的曹小侯爺幫著求情,我和棠元被釋放回家。
蕭家就沒有我們這麼好運了。
蕭伯伯被逼自盡,蕭家六十八口滿門抄斬。
圣人在翻閱卷宗的時候,看到一封錦衣衛上報的密檔,蕭伯伯當年因立世子的事,痛罵蕭衍文不成武不就,是個廢物。
圣人淡淡一笑,從抄斬名單中把蕭衍的名字除去,開了金口:那就讓他當廢物去罷。
蕭家滿門,就活了蕭衍一個。
之后我再也沒有見過蕭衍,有人說他瘋了,像個乞丐似的到處討飯游蕩,也有人說他自盡了,尸骨被野狗分食了。
……
26
三年后,我和棠元成親了。
我們的生意做的不錯,不僅開了幾家酒樓, 而且也開始做綢緞和生藥生意,換了更大的宅子, 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當初和我們一起出來的棍子,厭倦待在京城,坐大船去西洋倒賣瓷器去了。
臘月初一, 我和棠元去寺里上香。
我懷孕了,嘴刁,偏想吃齋飯。
棠元屁顛屁顛幫我向大和尚師父討要去了。
我挺著肚子,扶著丫鬟的手站在馬車旁等。
這時,忽然有個女乞丐撲到我腳邊, 抱住我的腿:「夫人行行好, 賞點吧。」
丫鬟往開踢女乞丐:「起開起開, 仔細弄臟了我家夫人的裙子。」
「小翠。」我蹙眉, 瞪了眼丫鬟, 將食盒中的燕窩糕拿出來,蹲身遞給女乞丐:「大姐餓壞了吧, 吃些。
」
女乞丐搶走燕窩糕,狼吞虎咽地吃。
我又遞過去一塊:「慢些,這里還有。」
我嘆了口氣, 可憐人哪,這麼冷的天, 穿的這樣單薄, 渾身臟臭,瘦骨嶙峋的, 活像個骷髏,手臂上還有爛瘡, 像是得了什麼病。
驀地,我發現這女乞丐樣子很熟悉。
「你是……柳輕煙?」我吃驚地問。
女乞丐一愣, 緩緩抬頭。
當我們四目相對的時候, 她尖叫了聲, 捂住臉, 連爬帶滾地跑了。
這時, 一旁賣香紙的小販嗤笑了聲:「夫人不必同情這淫婦。聽說她從前是國公府的少夫人呢, 婚內就和外男勾勾搭搭,家里犯了事, 死的死賣的賣, 她被埋進了教坊司,身上得了臟病, 給扔了出來。起初還仗著有幾分顏色,到處勾搭男人換口飯吃,現在大家都知道她有臟病, 誰都不理她。」
我頓時怔住。
這時, 我聽見棠元在后頭喊我:「蓉兒,要不去里頭吃吧,齋飯端出來會涼掉。」
我轉身, 對俊美高大的丈夫甜甜一笑,向他伸出手:「我走不動,你來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