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前,他找我最后吃一頓飯。
我想起被連郁打斷的那句話,好奇地問了他。
他說:「你們都是不會主動的人。
「你對他的感情,會消磨在日復一日的失望,期待落空和得不到回應里。
「信不信,答應他告白的那一刻,是你們感情的最高點。」
那時,我只當他和連郁不對付,不希望他感情順遂。
沒想到后來,竟是一語成讖。
12
我在那個房間待了很久,一點點重溫那三年的一切。
到了門后面的墻,記錄變了。
上面貼滿了報道和各種細節,我猝不及防直面自己的死亡。
發現我的是鄰居,回來時看到房門大開,本想進門提醒一句,結果看到我倒在地上。
那夜很不湊巧,整個小區的監控網絡調試,沒有拍到進出人員。
現場也沒有打斗痕跡,只留下了 45 碼的男性鞋印,按花紋推測出是雙勞保鞋。
還有一枚金黃色的落葉。
再無其他線索,案子就此成了懸案。
看完一切,我輕輕吁了口氣。
好可憐啊,夏知,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去了。
我沒有親人,母親生下我后沒多久就過世了,外婆將我拉扯大,也在我中考過后安然合眼。
至于父親,他從未參與過我的人生。
活著的二十余年,他只找過我兩次。
一次是我小學時,他在放學路上堵住我,給我買了廉價棒棒糖,誘哄我說出外婆藏錢的地方。
還有一次是外婆去世,他來問我分了多少遺產。
然而幾天后我才知道。
這一生,他找過我三次。
13
這段時間一直下雨,空氣里潮潮的。
傍晚難得有了短暫的晴朗,方覺抱著貓出去散步,順便試吃一家新開的餐館。
「聽說很有鍋氣,夏知一定會喜歡。」
方覺如此說著推開了門,沒想到進門一眼就看到了連郁和奕晴。
在熱鬧喧嘩的環境里,他們無言相對,沉默進食,一點兒也不像即將新婚的情侶。
餐館老板迎了上來,滿臉愧疚:「抱歉現在需要等位,您一個人的話,可以接受拼桌嗎?」
方覺還未答話,奕晴注意到了這邊,忙起身招手。
「哥,坐這里吧。」
連郁坐著沒動,仿佛這一切都與他毫不相關,只多看了貓貓一眼。
方覺冷下臉,轉身就要走:「不用,我換一家。」
話音一落,懷里的貓貓突然軟軟地「喵嗚」了一聲,拿爪子扒拉扒拉他的衣領,舔舔嘴。
方覺怔住:「小知想吃?」
這時門上的鈴鐺清脆一響,有人大步踏風走進來,撞開方覺直奔柜臺:「32 號還沒好?半個小時了!操,出不了餐接個毛單啊!」
暴躁怒罵惹得不少客人紛紛側目,而我定在了原地。
聲音好熟悉,背影也……慢慢和記憶中的重合。
這個人是……
貓貓在方覺懷里劇烈掙扎起來,平日溫柔的小夾子,此刻奓了毛,喉間翻滾著低低的怒吼,甫一落地便竄向還在不停咒罵的男人。
一切發生得太快,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
貓貓咬住男人的腳踝,任他怎麼甩踢都不松口。
方覺的視線落在那雙勞保鞋上,瞳孔驟縮,下一秒,他猛地沖上前掐住那人脖子,狠狠地將人摜在地上。
奕晴不明所以,著急喊連郁來幫忙。
方覺雙眸猩紅,死死地掐著人不松手。
「你是誰?你對夏知做了什麼?!」
原本還在反抗破口大罵的男人猝然噤聲,嘴唇顫抖著,臉上血色褪盡。
「不是,不是我,我沒想對她怎麼樣……我只是和她搶手機不小心推了一下……我不知道啊,她自己摔的!」
周圍尖叫熙攘,狼藉一片。商家忙著報警,顧客紛紛拿出手機,一邊害怕一邊興奮地拍攝。
自覺失言的男人面露兇狠,恨恨擠出破碎言語。
「那小娘們嫁了個這麼好的人家,彩禮給爹花花不是天經地義嗎?!
「她居然說不嫁了……這麼好的婚事不要了……當著我的面就要退婚。
「不知好歹的東西!死了活該……」
反應過來的連郁沖上前,一把揪住男人衣領,顫聲問:「你說什麼?」
奕晴傻傻地立在一旁,身形搖晃,像是盛夏過后,荷塘里殘敗的枯藕。
我飄在半空,內心很平靜。
或許是因為腦中并無這段記憶,此刻像是在看別人的故事。
沒有悲傷,也沒有憤怒,只余一聲惋惜。
刨去最后的這段不堪,其實這麼多年來,我過得還算快樂。
友情也好,愛情也好。
誰都沒有做錯。
我們之間不存在壞人。
唯一壞的,大概是我的運氣吧。
一旁的貓貓忽然仰起頭,對著我的方向,輕輕地叫了一聲。
我很確信,它在看我。
「貓貓,你看得到我嗎?」
它的前腳被男人踢傷,一跛一跛地朝門外走。門口擁擠著許多人,我們輕松地穿過人潮來到門外,將一切哄鬧拋在身后。
遠處的云像是在燃燒,樹上蟬鳴不止,空氣里有西瓜的清甜味道。
夏天到了啊。
番外:貓貓視角
我在石頭上打了個盹,水就漲了上來。
媽媽不知去了哪里,我嗷嗷叫著,嗓子啞了都沒有回應。
笨蛋姐姐出現了,她一邊哄著別怕別怕,一邊來救我。
其實我一點都不怕,我只是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