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番外
1
方覺三十九歲時,貓已經老了。
一天有大半時間在窗臺睡覺發呆。
他在家里的沙發和窗臺前搭了小臺階,避免貓貓跳上跳下損壞關節。但每次回家,門還沒開,就能聽到屋里「咚」的一下,接著是「噠噠噠」的爪子踏地板聲響。
一開門,她抻著身子,在玄關朝方覺露出肚肚。
「怎麼又不走臺階?」
方覺蹲下身將貓貓抱起,懷里立刻開始開小摩托。貓貓似乎不太愿意服老呢。
看來得想個別的法子。
全屋鋪地毯?
方覺在第二天聯系了裝修公司,他的要求很高,又要能緩沖,還要不傷呼吸道,不會誤食。
全部敲定后回家,開門時卻沒聽到熟悉的那聲「咚」。
一開門,瀉出一室冷清。
貓貓不見了。
方覺翻遍了監控,只能看到貓貓自己開了門,慢慢悠悠地下樓梯,躺在樓下花園的落葉堆上打了個滾,最后朝著家的方向看了一眼,頭也不回地消失在監控里。
像是一滴水落進海里,竟再也找不到了。為了找貓停了一周的工作,第七天,方覺不得不回了趟公司處理事務。回家時剛按下第一個密碼,房門內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響。猛地拉開門,來自陽臺的對流風迎面拂來,茶幾上的書頁被翻得嘩啦啦響。
方覺愣在原地。
客廳地板上,站著那個讓他魂牽夢縈了十多年的女孩。是夏知。
2
公司流傳著一句經典名言:所有男人都會成為父親,但只有性感有為的男人才能成為daddy。
方覺就是那個讓無數女同事傾心的daddy,年歲沒有消磨掉他優越的長相和身材,反而使得他有了沉淀的成熟魅力,愈發迷人。
只是最近,這個黃金單身漢好像有主了。還是個像菟絲花一樣嬌軟的女生,時不時就倒方覺懷里。
這話要是被夏知聽到了,她肯定氣得跳腳。誰像菟絲花了!
她只是做鬼太久,實在不習慣用腿,總覺得自己還能飄。飄是飄不起來了,磕著摔著倒是常有的事。這次磕得不太好,撞到了肋骨,就算桌子邊都包了防撞條,還是痛得眼前一黑。
方覺一臉緊張地把人抱到沙發,連衣裙撩到一半,才覺得有些不妥。
「....我..檢查一下。」夏知紅著臉點頭:「嗯。」
溫熱的指腹輕輕按揉著泛紅的地方,動作在兩人的無言中變得有些暖昧。方覺抽回手,不自然地別開眼:「去醫院吧。」
「不用不用,沒傷到骨頭。」
夏知手里攥著一根貓咪胡須,是小知的。這個家的角落里,藏著她的毛毛,小胡須和脫落的指甲。
夏知一一收集著,珍藏起來。
他們都知道,貓貓不會回來了,對她來說,這已經是很長很安逸的一生。他們也都知道,貓貓拿最后一條命做了什麼。夏知剛有實體時,忍不住吐槽方覺蠢,竟然會覺得自己投胎成了貓。方覺笑了笑,沒說話。
其實他一直很清楚,那只是一只貓,他從未叫過貓夏知。只是,他太需要一個宣泄口,來釋放掉心里壓抑著堆積著的情感。然而最近,又有沸騰決堤之勢。
3
半夜兩點,方覺打開了夏知的房門。
夏知睡相很恬靜。
他沒想做什麼,來看看她睡得好不好而已。左側肩膀露在了被子外面,方覺屏息彎腰,小心翼翼地為她掖好,正要站直身離開,身下的人忽然笑了起來。
「我以為,你又要偷親我。」
「抱歉,吵醒你了。」
「真的不親嗎?」
見他要走,夏知忙坐起身,牽扯到淤青,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方覺立刻上前:「是不是肋骨疼?還是去醫院吧。」
夏知搖搖頭,緩了一會兒,趁其不備一把摟住了男人的腰。下巴支著他的小腹,仰起臉小聲問:
「真的真的真的不親嗎?」
她很清晰地感覺到懷里的人肌肉在一點點緊繃,然后在某個臨界點,倏地放松。
「夏知,我三十九歲了。」
可是你,才二十六歲。
方覺的聲音低沉,這是這些天從未提起,卻始終橫亙在心里的刺。曾經的他因為夏知心里有別人而放手,如今的他寧愿夏知此刻心里沒有自己。
如此難得的新生,真的要困在一個無趣大叔身邊嗎?
「方覺,我們已經共同生活十年了。」
雖然彼此無法觸碰,方覺也感知不到她存在。但夏知親眼見證了呀。
見證了他一點點變成沉穩可靠,推掉別人為他牽的紅線,在每一個失眠或微醺的夜晚念出自己的名字.....
心早就動了。
動得亂七八糟。
跟著小色貓一起偷看他洗澡,鉆進他的被窩,和早上六點的晨光一起,一點點吻上他的臉。
她一直等著,等著方覺用揉進身體內的力道擁抱自己,親口說出那未曾宣之于口的愛意。
可惜只等到了方覺的得體和克制。
現在她不想等了。
「方覺,十年里我把你看光了無數次,這次換你,好不好?」
方覺腦中苦苦拉扯的弦,瞬間崩斷。
他伸手捧住夏知的臉,不受控地發抖,一遍又一遍地確認:
「夏知,我可以嗎?」
「可以。」
「我可以一直擁有你嗎?」
「當然可以。」
「我可以.....
「方覺,到底親不親?不親睡了。」話音未落,炙熱而澎湃的吻落了下來。這個吻,方覺錯過了十六年。此刻光明正大,也,終于得到了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