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愣怔后,周凌霄目色赤紅,眉宇間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為什麼……」他雙手抓亂頭發,伏在桌上低喃。
我懶得理他,回到房間拿出昨晚收拾好的行李。
我東西還挺多的,除了衣服,還有很多獎杯和紀念冊。
那都是辛辛苦苦打拼出來的。
我一樣都不想留給他。
正好預約好的貨拉拉師傅給我打電話,說已經到樓下了。
我讓他上樓幫忙搬一趟。
「為什麼?」
一直坐在默默抽煙的周凌霄突然暴起,掃落桌上的餐盤。
湯湯水水灑了一地。
「你知不知道,我的一輩子可能就這麼毀了?!」周凌霄咬著牙,控訴之意溢上眉梢,「江稚,我再問你一次,你為什麼要報警?」
我頓了頓,把行李箱遞給搬家師傅,讓他去外面等我。
轉頭看向周凌霄時,面帶微笑:「多明顯的事啊,為了爽唄。」
只有做錯事的人付出代價,被傷害的人才能毫無負擔繼續以后的人生不是嗎?
我不想報復任何人。
我只是,要為自己出一口氣。
12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卻一直看著我錯下去?」
周凌霄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仿佛在問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可我本來就是這樣的。
小肚雞腸,睚眥必報。
所有的溫柔體貼,只不過是因為我愛他。
現在愛消失了,我自然又變回了原來那個我。
我平靜地看著他。
半晌,周凌霄終于抑制不住火氣。
「對,我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怎麼樣?
「她不會像老媽子一樣管這管那,不會高高在上指出我的錯誤。她永遠順從我,永遠崇拜我。可你呢江稚?你自己想想,你有多久沒關心過我累不累了?
「比起她,你哪點像我的女朋友?」
其實這些天我也反思過這一點。
七歲的年齡差,讓我在這段感情里不自覺扮演成「媽媽」。
我總覺得我比他大一點,多忍讓些也無妨。
我希望我走過的彎路,他能不要再走。
可原來那些我以為對他好的方式,在他眼里都是管束。
心中最后一絲火苗也熄滅了。
原來人失望到極點,是生不起來氣的。
我看著他,默默出聲:「現在你自由了,真的。」
周凌霄脊背一僵,愣了一瞬才開口:「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們分手。」
我摘下無名指上他送我的定情戒指,不留情面地扔進垃圾桶,然后拉著我喂了好幾年的狗,不再多留。
「我和房東說退租了,算上今天,你還有兩天時間搬走。」
「你說什麼?其他東西你都不要了?」
「不要了。」
「那我呢?」
我被氣笑了:「更不要了。」
走出兩步,身后又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
緊接著,是周凌霄的怒吼。
「好啊,不要就不要。
「但是江稚,這可是你主動分手的,將來后悔了,求我,我也不會回頭的!
「絕對不會!」
他固執地重復著。
像是警告我,又像是囑咐他自己。
我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直到坐上車,司機師傅遞給我兩張紙巾,我才發現自己已然淚流滿面。
凌念說人靠淚水排解毒素,每個人都有哭的特權,不必羞恥。
但從事情發生到現在,每個想哭泣的瞬間都被我憋了回去。
母親去世那年,父親以悲痛為借口,對所有人避而不見。
那時我也是這樣,忍著淚水通知親戚,操辦葬禮。
人群散了,才敢一個人躲在房間里哭泣。
我習慣把事情處理完之后再放任情緒崩潰。
曾經周凌霄說,有他在,我不必如此堅強。
但事實證明,人的誓言,只在說出口的那一刻有效。
逾期自動作廢。
13
我本來想暫時住回爸爸家。
但剛坐到沙發上,爸爸就問我什麼時候結婚,男方給多少彩禮。
隨后話鋒一轉,說弟弟最近談了個女朋友,彩禮要二十萬。
他不關心我為什麼突然回家,也不關心我的男朋友是誰,只在乎彩禮能不能按時到賬。
我笑笑,沒接茬兒,飯也沒吃就走了。
車子開出小區時,我弟江洋追出來:「姐,你別聽爸的,我自己的事自己想辦法。你愿意結婚就結,不愿意就不結,只要我活著,沒人能逼你。」
我其實是怨恨我爸和繼母的。
可江洋又對我很好。
每次放假回家,都會用存了很久的零用錢給我買零食,把寶貝游戲機讓給我玩。
我無法愛他,卻也做不到恨他。
我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自來卷:「知道了,如果實在有困難,也不要憋著不說。」
江洋揚起一抹爽朗的笑,把兜里的糖一股腦塞給我,又跑了回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揉了揉發酸的眼睛,開車離開。
……
四處找房子時,舞蹈機構開了分店,我索性搬到新公司附近盯裝修。
收拾東西的時候,意外發現一本夾在書里的假結婚證。
那是一周年紀念日時,周凌霄送我的禮物。
當時他還不滿二十二歲,領不了結婚證,就買了個假的給我。
「姐姐,我總有一天會把你娶回家的。」
他說這話時的篤定,我到現在還記得。
可是轉眼間,結婚證上的字跡都模糊了,我們也沒有把它換成真的。
只能說天意弄人。
我把它扔進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