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調侃:「這麼多年過去,你的口味還是一成不變啊。」
原本是無心的一句話,誰知他再看向我時,眼里混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其實……人也是。」
他說得隱晦,我卻懂了。
只是還來不及說什麼,身后突然傳出一聲冷笑。
周凌霄的目光在我們之間逡巡,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怪不得你要報警呢。」
他陰陽怪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劈腿的是我。
可我上大學時有個警校的男朋友,這一點我并未隱瞞過他。
有一次他跟我去聚會,有個沒眼力見的同學突然提起,結束后,我就和他解釋過這件事。
當時周凌霄抱著我,笑得坦然:「我嫉妒你們的四年,可是我比他年輕啊,我會陪你很多個四年,直到你再也想不起他。」
記憶里的少年,鮮活得仿佛還活在昨天。
而現在,他卻指著我問陳津南,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乎殘忍的決絕:「這種被我睡過的二手貨你也要啊?」
那一瞬間,天崩地裂。
我氣得發抖,剛想抬手狠狠給他一巴掌。
可是在我之前,已經有人將他打倒在地。
陳津南一拳一拳,瘋狂地砸向他的臉。
我很憤怒。
但比憤怒更多的,是惡心。
喜歡了八年的人,是這樣一個不入流的貨色。
我想任誰都難以釋懷吧。
16
那天,餐廳老板報了警,他們倆一起被帶回警局。
周凌霄吵著要見我。
我沒看他,轉頭保釋了陳津南。
再之后,我很久沒有見過他。
倒是陳津南不厭其煩地出現在我身邊,甚至一向四肢不協調的他,以年會表演為由,在舞室報了個速成班。
不久后,江洋結婚,我拿了五萬給他,又被他退了回來。
凌念陪我參加婚禮時,說陳津南是個不錯的選擇。
「江稚,不要因為遇到一兩個人渣, 就失去愛人的勇氣。」
我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卻只是笑笑, 沒有接話。
我一直覺得,自己不是個長情的人。
可現在想想,兩個人就耗掉了我十二年。
我真的不想再來一次了。
我告訴凌念, 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結婚了。
她聽了一愣, 半晌把我的頭按在肩膀上:「那有什麼關系,想結就結, 不想結就不結, 反正到最后大家都會后悔。」
我和她相視一笑,差點笑出聲。
……
那天在警局,陳津南對我說他一直沒有談戀愛。
說以前年紀小,不懂得愛人。
希望我能給他一個機會。
我拒絕了他。
我一直很清楚, 我和陳津南之間有無法彌合的性格差異。
我堅持了四年, 不想重蹈覆轍。
他卻好像沒聽懂似的。
傍晚下課,又約我一起吃飯。
剛好有個學員看到,調侃道:「喲,陳警官又來和江老師約會啊。」
陳津南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一向淡漠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可疑的紅暈。
我默了默才開口:「別這麼說,耽誤小陳警官找女朋友。」
陳津南一頓, 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沖著我微微一笑。
我送他出門。
分別時, 陳津南告訴我, 周凌霄又犯事了。
妖妖再一次鬧到公司, 威脅他給錢時, 宋弈城當著所有人的面開除了他。
當晚,他喝了兩瓶酒,拽著還在哺乳期的妖妖一起跌下樓梯。
妖妖磕到了頭, 還在昏迷。
周凌霄摔斷了一條腿,已經被刑事拘留。
我點頭說知道了。
陳津南看著我, 似乎還想說什麼。
但張了張嘴, 只吐出兩個字:「保重。」
我看著他:「你也是。」
那一期課程結束后,陳津南沒有再續。
就像我們的感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在這座繁華的城市里,如果不是刻意相逢, 人與人很難遇到。
我想我們不會再見了。
但我并不遺憾。
我在最好的年紀, 做著我喜歡的事。
我很幸福。
我不由得想起周凌霄說過那句話:「江稚那麼大年紀了,離開我, 難道還能找到更好的?」
不止他,我聽很多人都這麼說過。
似乎所有人都默認,女人一過了三十歲就毫無價值。
可這明明是最好的年紀。
經濟獨立, 思想獨立, 各個方面都不再受制于人。
在我三十六歲生日這一天。
我終于明白,如果有人真的用這樣的言辭打擊你。
那只能說明,他沒有從你身上撈到想要的好處, 在氣急敗壞。
你無需羞恥。
只需慶幸。
你的成熟與智慧, 再一次將你救于水火之外。
「江稚,你到底走不走?」凌念在樓下喊我。
她訂好了餐廳,給我慶生。
我趕緊推開窗, 說馬上就來。
無意間瞟到發芽的柳枝。
發現外面風過燕回,已是一片盛景。
真好。
人間與我,都正當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