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太妃拉著我的手,眼中含淚:「……阿蠻,多謝……」
我還是笑:「還望娘娘替我告訴明璨,我寢閣妝臺下,有我為她備下的新婚賀禮。」
明璨喜歡南珠,我自來不愛這些東西。
每每得到一些,便攢著,攢到如今,已經有滿滿一匣子了。
做新婚賀禮,應當是夠了吧?
「惟愿她和謝都尉白頭到老。」
母后握著我的手,指尖顫抖,眼中早已流不出淚。
我輕輕掙脫開,俯身行了個大禮:
「阿蠻此去,還望母后珍重。」
就當是,從未尋回阿蠻吧。
那個小乞兒,早就死在了雪夜里。
令頤公主,該出嫁了。
15
和親的隊伍老長。
有百姓在街邊駐足觀望,口中唏噓,感念公主恩德。
我掀開轎簾張望,那條我原先乞討的長街,睡滿了乞丐。
我才驚覺,如今京中的流民,竟這樣多。
比起我八年前進宮時,又多了不少。
巷口有熱氣裊繞,一群流民熙熙攘攘圍在攤前,我定睛一瞧。
竟是家餛飩鋪子。
那盛湯的娘子杏眼桃腮,分明一副好模樣。
我笑了。
有些好奇,那老板娘有沒有尋得俏郎君,又有沒有生下胖娃娃。
卻又有些慶幸。
還好還好,這得來不易的安寧,總算沒有被毀掉。
這親,和的很值。
突厥可汗信守承諾,退居到了關外。
和親的隊伍走走停停,一路上,我看過山川,賞過瀑布,吃過糖糕,也嘗過肉馕。
終是在三月后,抵達了突厥。
突厥人放牧為生,那王帳安札在草原深處。
前來迎接的使者清點了人數,確認只有女眷后,方才帶我們進了營地。
我原本以為,嗜血兇悍,雷厲風行的突厥可汗,應當已經年過五旬。
可我第一次見到赫連予時,才發現,他竟這樣年輕。
王帳中,少年馬尾高束,手持匕首,壓制著一只野獸。
燃燒的篝火躍了躍,我才看清,那竟是一只狼。
黑暗里,那只狼齜著牙,低吠著,眼中顯出嗜血的光芒。
身旁的侍女嚇得驚叫兩聲,顫著腳退了出去。
我想了想,提著裙角,坐到了他身旁。
赫連予冷哼一聲:「你不害怕嗎?」
「怕呀。」
「可我想,怕著怕著就習慣了吧。」
我理了理發冠,又撫平了衣角,沖他揚起一個笑。
「可汗,今日是我們的新婚夜。」
匍匐的野獸不安的掙扎,少年手起刀落間,那只狼已經沒了生息。
有溫熱的血濺到他眉眼間,仿佛地獄的羅剎惡鬼。
赫連予挑眉看我。
饒有興趣的模樣:「你……叫什麼名字?」
「沈令頤。」
帳幔落下,篝火高燃。
這一夜,并不好過。
赫連予幾乎是折騰了我許久,醒來時,渾身被車輪壓過一般的疼。
但赫連予并不打算放過我。
突厥乃是游牧為生,最善騎馬射箭。
赫連予也不例外。
我還來得及歇息一會兒,便有突厥的仆婦丟給我一套騎裝。
「可汗說,今日草原上有賽馬,公主應當同去。」
白芷有些氣不忿:「公主奔波數月,如今好不容易才到,怎麼著也得歇息一陣子,今日便不去了。」
那仆婦冷冷一笑,竟有些得意。
「可汗說了,公主若不去,自會有人替您去。」
會是誰?
是同我一起來突厥的侍女,還是王帳中的俘虜?
我曉得,不論是誰。
都不會落得好下場。
我只能去了。
遼闊草原之上,赫連予一身鐵甲,鬢邊還綁著小辮。
他用馬鞭輕輕抬起我的下巴,譏諷道:「公主,本汗知道你們中原人不善騎馬,你若是求一求我,我便與你同乘一騎,如何?」
一旁策馬的突厥人放聲大笑,污言穢語不絕于耳。
直到我輕勒韁繩,腳踩馬鞍,翻身而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赫連予。
他們誰都不想到,嬌生慣養長大的中原公主,竟也學過騎射。
母后本來是不愿讓我學這些的,一個姑娘家,哪里用得著?
可明璨說,會不會和用不用,是兩碼事。
我雖沒什麼天賦,但在明璨的教導下,好歹也能學個六分。
赫連予只愣神了片刻,便攏起手指,吹了個又急又響的哨子。
我不曉得那是什麼指令。
可身下的馬兒卻發了性,顛得我上下起伏。
我用力握緊了韁繩,才未曾被甩出去。
有風將赫連予的聲音吹進耳朵:「你若是昨日在床榻之上這般賣力,今日便不會受這般的苦楚了。」
慌亂間,我摸到了馬鞭,揚手一抽,那馬便安分了不少。
我心中亦是有了幾分底。
也曉得他是故意在眾人面前折辱我,便道:「可汗有所不知,在大靖,只有男子無用時,才需女子出些力氣。」
原本哄笑的眾人不敢再笑。
赫連予揚起馬鞭,馬蹄后退了兩步。
「沈令頤。」
「你會后悔的。」
16
那天晚上,赫連予折騰了我一整夜。
天光大亮時,他才放過我。
起身穿靴時,他笑得惡劣:「公主,昨夜可還滿意?」
我赤身裸體的躺在床上,連反抗的力氣也沒有。
直到赫連予離去,白芷沖了進來。
她瞧見我身上的淤青,低下頭小聲啜泣。
「公主,您受苦了……若是太后知道……」
若是母后曉得,一定會哭。
可她的眼淚是珍珠,輕易掉不得呀。
白芷是個醫女,我用她配的傷藥敷了幾天,身上便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