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婆思忖良久,道:「以云為姓,以夏為名,愿姑娘以后如云般自由,如夏日一般熱烈,便叫云夏如何?」
云夏,云夏...…
我喃喃地念叨著這兩個字。
回過神來,我開心地重重點頭:「就叫云夏。」
愿我余生如云般自由,如夏日般熱烈。
晚上,我躺在榻上興奮得睡不著覺,今后我也是有名字的人了。
半夜,我還是沒睡著。
夜深人靜,我卻聽見灶屋的方向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大著膽子,開門查看,冷不丁撞上了個梆硬的東西,還有些溫度,似是人的胸膛。
我心中暗道不好,家中恐是進賊了。
阿婆那樣慈善,又對我那般好,我萬不能讓她有事。
于是,我拼盡全力,朝那人撞去。
悶哼一聲。
「哐當」一聲。
阿婆那屋亮了。
8
燈火如豆,卻將我臉上的緋紅照了個分明。
林遠正吃痛地揉著胸膛。
我往阿婆身邊湊了湊,低垂著眉眼:「林大哥,對不起。」
阿婆看著林大哥,沒好氣道:「哪有那麼金貴,再說誰讓你大半夜回來,也不提前知會一聲,難怪夏夏會把你當成了賊。」
林大哥被阿婆說得漲紅了臉,支支吾吾也未能爭辯半分。
「行了,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阿婆捻滅了燈芯,起身回床睡覺。
我心懷愧疚地回了東廂,林大哥也回了西廂。
經此一鬧,我睡得并不安穩,外面一有動靜我就醒了。
昨夜天色太黑,我未曾注意到那一地的獵物。
一醒來,我見林大哥正收拾著,忙洗把臉,去搭把手。
開膛,清洗,穿繩,懸梁。
這一套動作干凈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惹得林大哥頻頻側目。
「姑娘此前家中可是屠戶?」
我搖搖頭,他還要往下問,阿婆將他喊了過去,耳語了幾句,他回來后就再沒問過了。
只是沒由頭地都對我說了句:「凡事要往前看。」
我輕輕地「嗯」了聲。
林大哥沒在家待幾天,又上山了。
聽阿婆說,他來年要去參軍,我猜他應當是想趁著還沒走,多為阿婆備些肉食。
這幾天,我傷養好了,也沒了留下的借口,心中不免難過。
阿婆看出了我的心思,她故意唉聲嘆氣:「唉,來年開春子歸就要走了,往后啊,這院子里就剩老婆子一個人嘍,也不知道夏夏愿不愿意留下來,陪陪我這個老婆子?」
我怔愣一下,急忙回道:「愿意,愿意,阿婆,我愿意的。」
山重水復,柳暗花明。
我依偎在阿婆的懷中,在陽光下笑成了花。
9
許是太過幸福,便覺得時間跑得那樣快,不過眨眼的工夫,新年就要到了。
林大哥在外掃塵。
我和阿婆則在灶屋忙得熱火朝天。
肉塊在熱油中緩緩綻放,翻滾的氣泡中不斷飄出勾人的香味。
林大哥不時地往屋中探頭。
阿婆見了,往他口中塞了個肉丸,笑罵了他幾聲。
我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凈凈,年貨也都備足了。
得了閑,林大哥開始在桃符上寫對子。
他的字如他人一般,粗獷有力,穩健中透露著豪放。
阿婆看了一會兒,也來了興致,隨手寫了一副,比之林大哥,阿婆的字更大開大合些。
我雖不認字,但見他們高興,我也跟著高興。
就這樣,一晃眼就到了年三十。
椰子燉山雞、麻辣兔塊、油炸小黃魚、肉丸湯和雞蛋炒蕨菜早早地被端上了桌。
「來了,小心燙!」阿婆又給每人盛了一大碗餃子。
對著月光,院中的小圓桌被塞得滿滿當當,我們圍在一起說說笑笑,將飯菜一掃而空。
我打著飽嗝,抓了一把椰子絲去喂雞。
這些雞是我讓林大哥從山上抓回來的,月崖州氣溫比北地高,且往后開春溫度會越發高,肉食存不了太久,不如自己養一些雞,還能有雞蛋吃。
今日年三十,我本來是要守歲的,但阿婆說忙一天了,打發我去睡覺。
可誰知我一沾床就被硌了一下,我拿手去摸,摸出個紅色荷包,里面有幾塊碎銀。
我將荷包放在心口,笑著笑著便哭了。
壓歲錢啊,那是我從小弟出生才知道的東西,可惜我從未有過。
但我現在有了,還是這麼多。
荷包鼓鼓的。
我的心也跟著鼓鼓的。
鼓得我睡不著。
于是,我挑燈做起了針線活。
10
正月十七,林大哥要去北地從軍了。
阿婆往他包里塞了一把當歸,囑托他要好好的,務必全手全腳地回來。
我拿出納好的兩雙布鞋,遞給林大哥。
「林大哥,我別的不行,就針線活還好,行軍要走的路多,這兩雙鞋,底厚,你捎帶上吧。」
林大哥雙手接過,紅著臉同我道謝:「多謝云姑娘。」
離別沉重,多說只會徒增傷感,林大哥跟我們道別后,就上了船。
望著遠去的船只,阿婆問我:「夏夏,你覺得你林大哥怎麼樣?」
阿婆問得突然,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若非要說,那林大哥自是極好的。
論樣貌,他身材高大,身姿板正,雖說臉上有道疤,但周身氣度硬是把那道疤抵了去。
而且林大哥能打獵,會養家。
脾氣也好,更不會隨便打人。
每每去鎮子上賣獵物,還總會給我帶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