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無妨。」
爹爹頷了頷首,趁著眾人懵怔的時候,他上前幾步,利落地執弓抽箭,對準剛才為首捉弄人的士兵的頭顱,射出去。
咻的一聲。
箭支毫不留情地從耳邊擦過去之后,染血的箭尖才穩穩地落到靶子上。
四下靜寂片刻,便又紛紛上前稱好。
我嫌鬧心,跟淑妃說了聲之后,就回云臺殿了。
我前腳剛踏進去,后頭就聽見了爹爹的聲音:
「你自己一個人在宮里,害不害怕?」
「怕,」我委屈地說,「他們雖然不吃人,可我就是哪哪都不得勁。」
「那......這個用來賠罪如何?」爹爹像變法術一樣變出一份我愛吃的糖漬青梅。
我立即笑了,捧過來就吃。
快吃完的時候,忽然想起要緊事。
我試探地問出來:「沈宗他......」
爹爹立刻接過話:「是,他回來了,你今日應該也見著了。」
見爹爹沒有要提起行刺的意思,我也沒有追問,只說:「見著了。」
「有些突然是不是?但陛下自有他的思慮,早年間我朝和西伽羅聯姻的時候,會說伽羅語的人并不少,后來沒聯姻這回事了,學的人就少了,都比不過沈家人的熟習。」
我問他:「那你會說嗎?」
「會一點,我朝和西伽羅最后一次聯姻的時候,我已經在宮里了。」
「那也不是很遙遠的事嘛。」
「不算很久以前,但那時還是先皇在位,聯姻的人選是先皇的弟弟慕容淵和西伽羅的......」,他想了想,才接著說,「是懷桑公主,應該沒記錯。」
我正聽得津津有味,可養心殿的人忽然來找爹爹,跟他說了幾句話,然后他的臉色就變了。
12
聽說是慕容瑛從比武場回來之后,就突發頭疼。
比以往都煎熬些,險些把養心殿都砸了。
所以爹爹要過去一趟。
可過了一炷香,又傳我過去。
爹爹這會已經去處理余下的折子,養心殿里只有慕容瑛在。
他身邊的公公讓我循例給慕容瑛揉腦袋。
我也只好照做。
慕容瑛雖然一直沒有睜開眼睛,但我知道他是醒著的,越發小心翼翼。
直至太醫來給穴位扎針,才聽見淺淺的呼吸聲。
太醫囑咐我看著些,別讓慕容瑛動了,以免被針傷到其他地方。
說完這些,他便親自去煎藥。
寢殿里四下無人,我盯著慕容瑛頭上密織的細針,心里無端泛起一股伸手的沖動。
這幾日,我依舊裹在爹爹被刺后生死不明的恐懼里。
我慢慢抬起手,呼吸急促了些。
可就在一瞬間,忽然想起從前和爹爹的交談。
我問他,陛下為什麼常年拖著一副病體。
爹爹說,是十多歲時被毒箭所傷,因為毒性太重,無法徹底痊愈。
我又問,是誰射出的那支毒箭。
爹爹緩緩地說出先帝二字。
就在我吃驚的時候,他的臉色變得十分復雜,說:「就這樣養著吧,我扶他登基,可不是奔著他早死去的。」
我眼睛一閉一睜,如夢初醒般縮回了手。
太醫恰好進來,見我滿頭大汗,還說了句奇怪。
我連忙說,是因為擔心陛下。
結果慕容瑛也醒了過來,淺笑著讓太醫去給我拿蜜餞吃。
13
等晚上爹爹回來的時候,我如實交代了在養心殿時的一念之差。
他聽完就皺起眉頭,但沒有訓斥我,敲了敲我的腦袋說:「不許學我年輕時的那套。
」
「啊?」
「說不許學就不許學。」
過后,他又安撫我:「等使團離開,也差不多是送你出宮的時候了。」
說到使團,我突然想起今日撞見沈宗帶著他們的時候。
有位來使大概以為我是這兒的公主或嬪妃,還對我說了句什麼。
可我聽不懂伽羅語,所以看向沈宗。
「他說你——」沈宗卻故弄玄虛,只說了這幾個字,聲音便戛然而止。
就這樣帶著使團走了,把我憋悶得厲害。
所以我問爹爹:「我可以學伽羅語嗎?」
「可以,但怎麼突然對這個有興趣?」
「聽著好玩。」
爹爹笑了笑:「若是為了好玩,學學也無妨,若是為了旁的,我也幫不上你。」
「比如呢,還能幫得上什麼?」
「比如我可找不來沈宗給你當老師。」
「不要他教,你來教。」
「好,你先去找些書看,我晚些教你。」
我點點頭,沒再繼續煩擾他。
后來按照他的指示,去藏書閣找了些西伽羅的書看。
就這樣干巴巴地看,也看不出什麼來。
也多虧這三心二意的,讓我在聽見門口傳來聲響時,能及時躲起來。
我在角落偷偷探頭,看見沈宗走進來,抽走幾本西伽羅的案冊之后,就端坐在桌前寫劃起來。
應該是記錄西伽羅此番來朝的事。
沒多久,他重新走向藏書的陳列柜,徘徊幾番。
我覺得他應該在找書。
而且找的是我手上這本。
我沒有出去,只是把書放到地上,神不知鬼不覺地就踢出去了。
藏書閣寂靜,再微弱的動靜都會被無限放大。
所以沈宗立刻走了出來,看見那本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的案冊時,深吸了一口氣。
我沒有再探頭出去,只是豎著耳朵聽。
可周遭一片沉默。
我以為沈宗是走了,結果他是在猜測案冊被踢出來時的弧線,然后精準地逮到我。
「你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