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母妃那邊,光景也好了些。
她費了很多心思,終于留住了父皇幾個夜晚。
可不知是誰,把巫蠱娃娃放到她的床下。
自從我的母妃被扔進冷宮之后,我的那些兄弟就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他們把蘋果和梨子放在我頭上,讓我站在前面當活靶子。
那些箭離弓時,會飛快地躥上來。
生生地激出無盡的恐懼。
我會不受控制地低下頭躲避,或是跌在地上。
「皇弟,你也太懦弱了,再這麼不配合的話只好多來幾回了,畢竟這些果子都掉地上了,又沒人吃,不玩下去多浪費。」
我撿起果子,從地上爬起來,低聲說:「我吃,我吃行嗎。」
又是一陣哄笑。
「放肆。」
那道聲音忽然響起來時,我看見兄弟們,不約而同地往后退了幾步。
只有我笑了。
「皇叔。」我看向疾步走來的慕容淵。
慕容淵看著我身后的人,眉頭皺緊道:「你們整日胡鬧,把幾位公主也帶得行事乖張,成何體統。」
「我們知錯了。」
「果真?」
「真錯了,下回一定不欺負他了。」
「你們也知道自己在欺負弟弟。」慕容淵嘆了口氣,索性把我帶走。
遠離眾人時,我卻遲遲不肯放開他的袖子:「皇叔,求求你,你把我帶出去,我不要跟他們一道。」
「阿瑛,我已在宮外立府,可你還遠遠未到立府的年紀,要帶你出去,怕是難了。」
我慢慢松開手,局促地說:「皇叔,是我沖動了,我不該勉強你的,你別惱我。」
「怎麼會?」他想了想,說,「我近來回宮,是要修書,我可以跟皇上說一聲,讓你跟著我,給我打下手。」
我點頭如搗蒜:「好,我什麼都可以做。
」
我怕他反悔,所以每日天不亮就起來,趕過去書房,給他鋪好東西。
不過,雖然是讓我去打下手的,他卻沒讓我做旁的。
只讓我念書去。
還對我說:「你那些皇兄頑劣,總靜不下心習文,你便爭氣些,日后勝他們一截。」
「可勝他們一截,又有什麼用。」
慕容淵拍了拍我的腦袋:「阿瑛,你身上的皇子血脈是不會變的,至于是否有圣眷,全在君王一念之間,你萬事俱備了,往后才接得住。」我隱約聽懂了。
慕容淵望向藏書閣門口一會,又看著我問:「與你有婚約的那位小妹妹,一直在那兒探頭探腦地看,是不是來找你的?」
「我出去看看。」
可我到門口,她什麼話也沒說,往我手里塞了糕點,低頭就跑。
我朝她的背影說了聲謝謝,就走回去。
攤開油紙時,正好是兩塊,我說:「皇叔,她來給我們送吃的。」
「道謝沒有?」
我點頭:「嗯。」
慕容淵笑了笑:「小小年紀,感情倒不錯。」
我卻大著膽子,反過來揶揄他:「皇叔,我可聽說,西伽羅那位公主已在過來的路上了。」
可我沒想到,素來風輕云淡的慕容淵,聞聲后手中的筆竟顫出了一道長長的黑痕。
「皇叔,怎麼了?」
「有些忐忑。」
我能猜到些緣由。
即將要面對一位來自異邦的、素未謀面的未婚妻,是難以用期待二字來描述這份心情的。
況且,我朝與西伽羅當真能數十年如一日地保持和平嗎。
不過,我沒當著慕容淵的面說這些,不然他心情更好不起來了。
慕容淵親自去迎接西伽羅公主進城那日,我也跟著去了。
那位懷桑公主從馬車上探出頭來時,我身邊的人都看直了眼。
黛眉雪膚,烏發似云。
淺棕色的眼眸在陽光下,映得風露濛濛,水光楚楚。
慕容淵伸出手,要扶她下來。
她看著慕容淵,直接問道:「你是誰?」
竟會說中原話。
看來慕容淵特地學的伽羅語,像是用不上了。
聽到眼前人的名字之后,懷桑公主把手放了上去:「你就是我夫君?」
慕容淵輕輕握住:「以后是。」
我遠遠地看過去,像看見一對神仙眷侶。
不會有比他們更相配的了。
后來,我沒見著他們是如何開始相處的。
再次見到慕容淵,已是一個月之后。
他在宮里找不著懷桑公主,于是順道來找我,說要出去一趟,問我要不要跟著去透透氣。
我當然樂意。
出宮透氣是其次,我本就恨不得掛在慕容淵的袖子上跑。
結果還真在宮外把懷桑公主給找到的。
她坐在亭子里,彎腰揉著腳踝。
慕容淵生氣地朝她走去:「你不應該私自出來,你知道這樣會有多危險嗎?還只帶了兩個隨從,拿性命開玩笑嗎?」
懷桑公主面露委屈:「我不敢告訴他們,告訴之后一定出不來的。」
「那你告訴我。」
「好嘛。」
慕容淵這才消氣,他給懷桑公主戴上一頂輕紗帷帽,便要帶她回去。
可懷桑公主沒走兩步,就一瘸一拐的。
慕容淵皺起眉:「誰傷的你?」
「不是,是我自己崴腳的。」
慕容淵停頓片瞬,下一刻直接把人橫抱起來了。
我看不見懷桑公主的神情,只見她用手緊緊地圈住了他的脖子。
可沒一會,公主嬌柔的笑聲便透過帷帽傳來。
她對慕容淵說:
「你耳朵好紅呀。」
我連忙捂住眼睛。
3
婚期很近了。
因為要籌備成婚大典,慕容淵進宮更頻了。
繁忙得厲害。
午歇時,才能松快些坐下來用膳。
他吃著一樣,突然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