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皇叔,這樣新菜不好吃嗎?」
「不是,我覺得懷桑應該喜歡這口味,讓人給她做一份試試。」
我笑:「如今還未成婚呢,禮成后豈不是要更恩愛了。」
「我......我只是覺得,她遠離故土,能吃上些西邊的口味,也算個慰藉。」
我煞有其事地點頭:「嗯,我明白。」
可都這樣好了,怎麼突然吵架了呢。
臉一轉,誰也不理誰。
好像是宮宴上鬧出的事。
慕容淵去庭院醒酒時,有位世家姑娘追了過去。
還大膽地和他說,要做他的側妃。
慕容淵自然是不答應的。
可那姑娘,竟抱了上來。
就這一下,被懷桑公主撞得正正的。
公主傲氣,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這樣才鬧上的。
既是誤會,應不太難解決的。
可我猜慕容淵肯定是因為不會哄人,才會把公主氣成那樣的。
眼見著不到十日就是婚典了。
總不會在典儀上大眼瞪小眼吧。
也不是沒可能。
畢竟,慕容淵今兒見著我,還問我:「你知不知道你發冠歪了?」
「冤枉啊皇叔,我發冠和往常沒什麼兩樣,是你心情不好,看什麼都是歪的。」
慕容淵深吸了口氣,說:「我沒有。」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后日還有個圍獵呢,公主可有適合的騎裝?」
慕容淵轉身就走:「肯定有。」
「皇叔你去哪啊?」
「裁縫鋪。」
「宮里肯定會給她做的。」
「我又沒說去做騎裝。」
圍獵當日,懷桑公主身上的騎裝很是服帖,穿著颯爽又漂亮,只是不知道是宮里的手藝還是裁縫鋪的手藝。
獵場特殊,易遇險,所以慕容淵不會倒沒有縱著別扭繼續鬧下去。
他騎上馬,一直跟著懷桑公主。
公主察覺之后,把他引到深處甩開,便自己回來了。
可過了半個時辰,慕容淵卻一直沒有出現。
懷桑公主緊緊握著韁繩,目不轉睛地盯著出來的那側林子,眼里的擔憂無所遁藏。
我對她說:「公主,我去找。」
公主搖頭:「你年紀小,騎不動那麼遠的,我去看看。」
可我也放心不下。
于是跟隨其后。
找著找著,頭頂突然有一群飛雁四散。
不禁被吸走了注意。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英俊凜冽的青年縱馬而至。
公主喜出望外,可因為激動,一時說不出話來。
慕容淵微微揚起嘴角,笑意狡黠:「擔心我啊?」
一瞬間,懷桑公主便反應過來自己被詐了。
可又有什麼辦法呢。
虛驚一場這幾個字就足以抵消所有了。
入夜之后,慕容淵拿了一碗茶,和一碗酒過來。
茶給我,酒給懷桑公主。
可懷桑公主還沒開始喝酒呢,竟問慕容淵:「阿淵,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呀?」
「噗——」
慕容淵剛飲了一大口的酒,就這樣噴到篝火上。
懷桑公主嗔怪道:「怎麼大驚小怪的,你們中原并不議論這些嗎?」
慕容淵豎著清瘦修長的手指,掩在臉上。
看不到神情。
可是被藏起來的神情卻因為微微抖動的肩膀透出來。
笑意是隱藏不住的。
愛意也是。
4
可四年過去,我就再也沒見過這樣的光景了。
我朝與西伽羅的戰事,一觸即發。
我父皇逼迫慕容淵,讓他以副將的身份,前去赴戰。
而主將,是父皇最信任的宦官,趙之恒。
那是一場兩敗俱傷的戰爭,所以并沒有維持太久。
可回來的,只有趙之恒一人。
慕容淵的死訊早前就傳回來了。
不對,回來的不是趙之恒。
那就是慕容淵。
哪怕頂著趙之恒的容貌,哪怕世人都認不出他。
我去相認,結果他說我瘋了。
是我瘋了嗎慕容淵。
分明是他們蠢,這都認不出來。
可慕容淵不愿意承認,我能有什麼辦法。
說來好笑,我已經是強弩之末了,還要操心別人干什麼。
因為身體越來越差的緣故,已經掉出奪嫡的行列了。
我的未來,會比從前在練武場當箭靶子的時候,更艱難。
也許活不到未來了。
可我沒想到,自趙之恒回來,我接連沒了六位皇兄。
他們都是自相殘殺中走向末路的。
只剩下零星幾位皇子了。
就這樣,父皇也沒有考慮過我。
然后父皇也死了。
死后,稱瑞德皇帝。
遺旨清楚地明白地寫著,冊我為帝。
竟是要扶我登基。
我沒有等來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只覺得心里有些堵。
那現在,他是不是能跟我說,自己就是我皇叔呢。
依舊沒有。
我這個皇位來得容易,坐得也容易。
我病弱,每日能處理政事的時間,頂多一兩個時辰。
然后慕容淵拿走了玉璽和兵符。
沒關系的,他應該是想幫我。
我甚至也不介意,后妃對他的親近。
擇良木而棲,沒什麼不對的。
明眼人都知道,我是要早死的。
我還暗示他,他可以用慕容淵的身份,名正言順地拿走皇位。
可他冷笑地告訴我:「陛下,我是臣子趙之恒,為您分憂是分內之事。」
皇叔,這是為何啊。
你既不要皇位,卻又徹底將我架空,讓我淪為一個傀儡皇帝。
偏偏你又是我世上唯一至親至敬之人。
可是有苦衷?
還是,要借著踐踏我,以此將狠狠地扇打慕容皇族的臉面。
如果是后者,那確實做到了。
全天下都知道,如今的慕容氏新帝,是個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