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管,我要走了。」
「去哪?」
「不告訴你。」
我并不生氣:「說了朕也記不住,」想了想,繼續問,「你和沈宗的事,是朕錯覺還是確有其事?你是一個人走還是要帶上他。」
姝月一怔,忽而露出傷心的神情:「他與我不一樣,沈家正盛,不會孑然一身地追隨我。」
「看來不是我錯覺,你和他還是要好的,」我頓了頓,「換作從前,朕可以下旨,但瞧著你也不樂意。」
姝月有些逃避這個話題,略有些慌亂地提起別的:「陛下身子怎麼樣了?」
「放心,定不會走在皇叔前頭,熬,也熬下去。」
姝月點點頭,便閉眼歇下。
醒來時,就說要走。
我去送時,她朝我擺擺手:「阿兄,保重。」
7
姝月離開這天,我沉沉地睡了一覺,可半夜的時候,忽然心悸而醒。
宮人忙拿著匣子上前來,說:「陛下,這是西伽羅今年帶來的最后一顆解藥,他們說了,如果再毒發一次,就吃這一顆,應就可以徹底解毒了,畢竟吃了十年,藥效已進骨髓。」
我伸出手,探向藥匣,卻僵在半途。
「陛下?」
我開口時,聲線有些嘶啞:「給他拿過去。」
「陛下,給誰拿啊。」
「皇叔。」
宮人微微僵住。
「給他!拿過去,快些......」我已經泣不成聲。
宮人邁開腳步時,卻被我忽然喊停下來。
「別同他說是從朕這拿過去的,就說是西伽羅的人留下的,送藥的人也不能是你,讓他的舊部送,還得是悄潛進去,聽明白嗎?一個字也不許提起朕。」徹夜無眠。
我依舊關著他,關了三個月。
直至入秋。
這時,京城再無波瀾可起,什麼都平息了。
放出來那日,我問屬下:「他有說要去哪里嗎?」
「趙大人......不對,殿下說他要去西伽羅,親自去尋找剩下的解術。
」
【沈宗】
1
瑞德皇帝發兵侵略西伽羅那年,我七歲。
身為皇子伴讀,我進了宮。
雖有外攘,宮里卻也紛亂不斷。
瑞德皇帝欲殺懷桑公主,示首城墻,以振士氣。
我親眼看見那位清冷端重的慕容殿下,是如何卑微地匍匐于君王腳下,求他饒過懷桑公主性命的。
可瑞德皇帝絲毫沒有動容,還戲謔道:「你也有今天。」
「皇弟,」瑞德皇帝繼續說,「別太過了,懂事些,否則你的性命也要不保了。」
慕容殿下猛然抬頭;「懷桑就是我的性命。」
「竟墮落至此,」瑞德皇帝冷笑道,「那你就替懷桑贖罪吧,命你立刻奔赴戰場,襄助趙之恒,一舉拿下西伽羅。」
慕容殿下沉默良久。
「慕容淵,你不會不舍得攻打懷桑的故土吧?那你就更得去了,好歹讓朕知道你心中還是尚存大義的,否則哪天真讓你把王都拱手相送了。」
慕容殿下緩緩地問:「是否只要我應下,懷桑就能活?」
瑞德皇帝斬釘截鐵道:「是。」
慕容殿下策馬離京之后,瑞德皇帝確實沒有殺害懷桑公主。
可他沒說不殺慕容殿下與懷桑公主的愛女。
懷桑公主和慕容姝月一同被抓到瑞德皇帝跟前的時候,懷桑公主似乎意識到什麼,把女兒抱得緊緊的。
可還是被強行分開。
瑞德皇帝的手上正把玩著一支箭。
他看向懷桑,笑道:「這可是從戰場上送回來的好東西,上頭抹的毒,傷了我們不少兵將。」
話音一落,便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勢,拉箭對準慕容姝月。
懷桑公主的腦袋重重地磕到地上,一次又一次,「我死不足惜,可月兒她才三歲,她不能替我受罪,讓我去祭旗,求您了皇上。
」
瑞德皇帝:「祭旗?不錯,可朕還是不想留下這孽種。」
那時的慕容姝月還是小小的一只,她不明白為何懷桑公主會那樣撕心裂肺,卻還是朝著母親踉踉蹌蹌地跑過去——
她跑得不快,輕易就讓箭頭對準頭顱。
在場的宮女太監們,有些心軟的,把頭埋得很低,一刻也不敢繼續看。
咻!
一個如風的身影奔了出去。
箭從背脊穿過,扎入骨肉。
即使時隔多年,我也還是會記起慕容瑛跪在地上,把慕容姝月護在懷里的場景。
他用背擋住了那支毒箭。
倒下時,鮮血淋漓。
目光卻遙遙地望向天際。
至此,局面大亂。
后來,懷桑公主依舊被送去祭旗。
而慕容姝月,也仍然沒有被放過。
但瑞德皇帝這回,只是讓人私下去處理掉。
經手的太監回來時,連聲說:「死了,已經弄死那孩子了。」
我恍惚了很久。
后來稱病,不作伴讀,回家去了。
一晃眼,近十年過去了。
2
又是元宵。
燈會上,出了個小風波。
那位掌印的女兒,好像是叫......趙寶春?
她和幾位姑娘圍在一起嘰嘰喳喳的。
可趙寶春沒看出來嗎,姑娘們看她的眼神一點也不友善。
甚至像在耍她玩。
比如哄她把長命鎖摘下來,給大家看看。
那趙寶春以為她們喜歡,就小心翼翼地摘了下來,捧在手里。
結果有人假裝失手,把長命鎖拋河里去了。
真是瘋了。
等傳進掌印耳里,這群人有幾條命可抵。
我疾步過去,一把拉住嘗試著涉水的趙寶春:「我下去。」
趙寶春抬起頭,睜著發紅的眼眸看我:「別,我剛剛試過了,水很冷,我去找我爹。
」
我望向她的手,十指被凍得直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