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
趙府確實不是什麼魔窟。
尋常的家宅而已。
趙寶春看見我,遠遠地就跑過來迎。
她還對掌印說:「謝謝爹。」
「謝什麼,又不是我把人綁進來的,他自己走進來的。」
「那,」趙寶春看向我,「你喜歡吃什麼?」
「我不挑食。」
趙寶春松了口氣。
我疑惑道:「為什麼是這個表情?」
她笑:「因為最好吃的已經被我吃完了。」
掌印背起手,道:「什麼時候淪落到還能缺一口吃的了。」
「爹,我開玩笑的,」趙寶春對掌印說完,便看著我,「好不好笑?」
「嗤。」
就這樣鬧了一會,掌印便讓人布席。
三個人的席面。
味道和我從前在宮里吃的差不多。
很可口。
我有些心不在焉。
原本是在想要送些什麼,補作生辰禮物。
可后來思緒飄遠,想到自家去了。
即便有人告狀,家里應也無暇理會我有無與趙寶春來往。
他們近來,在密謀著要如何扳倒我面前的這位掌印。
短則一年半載,長則三四年,便要動手。
可我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此刻坐我身旁,正在與趙寶春談笑的人,真是那位人人欲誅之的奸宦嗎?
是,但不像。
若要說像誰,我覺得像慕容殿下。
好奇怪,明明是兩個人,為什麼總有錯覺。
我盯著掌印的容貌,卻瞧不出端倪。
是我多心了。
席后,掌印送我出門,他對我說:「多謝你今日來這一趟,她會很高興的。」
我低聲說:「我愿意的。」
掌印笑了笑:「那就不算是我勉強你了。」
我倒有些好奇:「如果剛才我轉身就走呢?」
他不假思索地說:「我會威脅你。」
得,掌印還是那個掌印。
氣氛并未凝固太久,他問我:「你為什麼要下河,替寶春撿東西?」
「路見不平。」
「僅此而已?」
「她長得好看,我于心不忍。」
掌印一怔,轉身回去,只留下一句:「行,我信了。」
慶幸沒追問下去。
否則遲早要問我有沒有看到符印。
他常年審犯,眼神很準,容不下謊言的。
到那時,不等我弄清寶春的事,就要先死于刀下。
好兇一人。
這樣看來,又與慕容殿下不像。
殿下才不是這樣的。
他性子好。
5
照常過了一年多,轉眼就要到中秋。
等中秋過后,年節也跟著來。
年節一過,就是他們要動手的時間。
我沒有摻進去,所以他們要如何動手,都有哪些官爵參與,就不得而知了。
我只知十五快到了。
得和趙寶春出去逛一趟。
逛去城西時,她好像看中了一頂釵冠。
但我要買,她卻說不喜歡。
那......那看別的。
因是時節的緣故,今日沒有宵禁。
那可以逛久些。
以后便沒機會了。
無論密謀的結果是掌印依舊穩坐釣魚臺,還是勤王者成功,我和趙寶春都不會再有今時的光景。
若是后者,趙寶春會如何呢。
想法剛冒出來一瞬,我的呼吸驟然變得粗重。
我看見河面上有船。
我想像上回一樣,抓著她的手,雙雙躲進船艙里,再給船夫好多好多錢,讓他一路劃出去,有多遠劃多遠,去哪兒都行,只要不會有人跟過來,只要別發現我和她的蹤影,就能藏得嚴嚴實實的,我便同她長長久久地待一塊。
我究竟怎麼了。
同瘋了一般。
當年的藤條沒打夠似的。
「哥,」趙寶春從我懷里出來,示意我看到后面去,「人人都有一盞兔子燈。」
我說:「這個啊,很容易做的。
」
「你會啊?」
「我給你做。」
其實買一盞更容易,給幾個銅板的工夫。
可我想耗上一會,于是買來燈桿和燈紙,掐掐粘粘,便做好了。
這時,人已經冷靜下來,腦子也清明了些。
趙寶春提著兔子燈,高興地說回去讓她爹也學著做。
夜深了,我回去沈家,對父親說:「掌印有個女兒,不知是親的還是撿來的,年紀很小,只有十四歲。」
父親不滿地看著我:「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認真地說:「若勤王成功,不要殺她。」
父親大怒:「狗屁!你是不是被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附身了,倒是張張耳朵聽清楚自己在為什麼人求情。」
「我清楚。」
父親橫眉以對,正要喊出上家法的時候,突然看見我橫在頸邊的匕首,便把話吞了回去。
他瞪著我,手一揮:「算是把你養廢了,關柴房吧,關到死。」
我沒有在柴房里被關到死。
勤王事敗,掌印下令,沈氏一族,流放。
終于有個了結。
可是,流放一事也太蹊蹺了。
6
慕容瑛召我回京之后,我見的第一個人,是掌印。
深夜,他獨在修繕中的新宅子里坐著看書。
我徑直沖進去,張口就喊:「慕容淵!」
「啪」的一聲,他把書狠狠合上,眼神犀利地看向我:
「你直呼我大名是要做什麼!」
我心跳得厲害,好不容貴平緩起來:「殿下。」
「怎麼發現的?」
「有殿下這麼流放囚徒的嗎?不著囚衣,不系鐐銬,也不斷食,除了干些粗活,沒有半分像是要流放的架勢。」
慕容淵:「勤王忠君之人,我可不敢苛待。」
「不對,你像是早知道我要回來的。」
「沈家辦事辦進了陛下心坎里,當然是有好日子過的。
」
我問:「那殿下的好日子可還能有嗎?」
慕容淵皺起眉,輕聲訓斥:「頑皮。」
「殿下不生氣,我就再問一句,您打算讓我活著走出這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