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蒼白地低著頭,一言不發。
曾經的各種聚會上,我們兩個都是人群談論的焦點。
家長會上一半家長圍著曲媽媽取經,一半圍著我媽請教。
本來坐在這里喜笑顏開的也該有他的父母。
被拉橫幅恭賀的也該有他的名字。
是他自己拋棄了這一切。
我從曲南嶼身邊走過,曲南嶼叫住了我。
他勉強擠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喬言,祝賀你。」
「你不是一直想去清華嗎?現在你成功了。」
我微笑:
「不,我現在不想去清華了。」
「我報了北大。」
13
幾天后,學校邀請我回校作演講。
站在操場的高臺上,我看著下面烏泱泱的人群,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我身上,所有人的臉上都是崇拜和仰慕。
而坐在人群里的曲南嶼和夏知晴面色都有些漲紅。
曾經同學們也會為他們的瘋狂舉動發出尖叫,羨慕他們所謂的神仙愛情。
可是這時候,已經沒人再關注他們了。
我握住麥克風,全場霎時安靜下來。
「曾經有人說我的青春不夠瘋狂,太過無趣,說我只會死讀書是在浪費青春。」
我的聲音響徹整個操場:
「可我從來不覺得青春一定要瘋狂。」
「我認為,真正的青春是要學會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瘋狂歡呼鼓掌的學生們都站了起來,人群淹沒了曲南嶼和夏知晴,我沒再看到他們。
「......」
三個月后,我去了北大念書。
學校匯集了全國的狀元們,我不再是最出眾的那一個。
我只能更加努力,除了學習之外還參加了很多社團和實習活動。
我拿了很多獎,各種競賽的獎項、國家獎學金、優秀干部個人榮譽……
四年后我畢業了,又去了麻省理工深造。
兩年后我回國,帶著我的創業公司,彼時我和同學的創業已經走上正軌。
公司是做互聯網電商的,投資人很看好我們的項目,第一年就投了兩千萬,我們也趕上了互聯網電商最好的時候,公司年營業額達到一億三千萬,我已經輕松年入千萬。
不知道誰組織了一場高中同學聚會,我也去了。
聚會上大家推杯換盞,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紛紛來跟我喝酒。
「喬言現在可了不得了,青年企業家,好像去年還拿了咱們市的十大杰出青年是吧!」
「是啊,我有朋友在你們公司上班,聽說年薪五十萬,喬言,你得照顧照顧老同學,也給我們個機會啊!」
「......」
不知道誰先提起了曲南嶼,有些感慨道:
「當初曲南嶼跟你關系那麼好,我們一直都以為你們會一起去清華的,我還記著他貼在墻上的目標院校就是清華呢。」
「是啊,可惜后來早戀了,他倆那時候可真夠瘋狂的,抽煙飆車打架打胎……還在雨里吵架,整得跟電影似的,」說話的人笑了笑,有些輕慢:
「也就是年輕不懂事,當時我還覺得他們可浪漫了,現在想想,多蠢啊。」
「曲南嶼和夏知晴還在一起嗎?」有人好奇地問。
「前兩年分手了,聽說Ţü₍倆人畢業以后都沒找著工作,沒收入,夏知晴忍不了就出軌了個富二代,結果都要談婚論嫁了被人家發現之前打過胎,子宮壁太薄以后不能生育,氣得人家罵她不要臉,直接分了。」
「她現在在 KTV 當公主,上次我們帶客戶去看見她,差點兒都沒認出來,一點高中時候的影子都沒了。
」
「那曲南嶼呢?」
「他啊,他好像想升本來著,結果沒升成,出去找工作也找不著,現在好像一邊送外賣一邊準備自考升本呢。」
我沒說話,視線對上推門而入的曲南嶼。
第一眼我沒認出他來。
記憶里他的眼睛永遠都是亮晶晶的,帶著一身少年的傲氣。
可是如今他穿著一身看著就有些年頭的黑色羽絨服,眼下青黑,神色疲憊。
眼里一絲光亮都沒了。
那個曾經耀眼的少年,已經泯然眾人。
他看到我,眼神瑟縮了一下,低頭的時候面色浮起些許自卑,扯了扯羽絨服的袖子。
我站在包廂中間,突然沒來由地想到了七年前。
十七歲的曲南嶼趴在我床上,笑容帶著認真和期許。
他的語氣是那樣堅定,就好像知道自己已經勝券在握。
他說:「喬言,我們以后一起考清華吧!」
我心跳如擂鼓:「那我要是考不上呢?」
他露出雪白的牙齒。
「那我就等你,我陪你復讀。」
「喬言,咱倆一定要一起去清華!」
那時候我們誰都沒曾想到,最后我們誰都沒能去成清華。
那個年少絢爛的夢,像泡泡一樣破裂在了青春的風里。
「......」
聚會結束時, 我被曲南嶼叫住了。
七年的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不少痕跡, 他躊躇了許久, 低聲道:
「喬言,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
「當年你好心勸我, 只是我那時候太蠢不領情,還害得你沒參加物理競賽。」
「我一直都想正兒八經跟你道一次歉。」
我無所謂地笑笑:
「都過去了,也沒耽誤我什麼。」
他苦笑:「是啊,你高考考得那麼好, 我本來以為你會去清華的。
」
所有的事都放下,我也能輕松說出當年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