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們孤兒院和另一個孤兒院合并。
更多我無法比擬的孩子出現,我被遺棄和被欺壓的概率直線上升。
在一個夜里我決定逃跑。
我躲藏在滿是蠅蟲的草叢里,蟄伏了整整一天。
烈陽的灼烤和干涸的嘴唇都讓我有些體力不支。
終于在他們放棄尋找,要熄燈睡覺的時候我的機會來了。
我用床單撕成的布條掛上圍墻。
在距離圍墻頂端不到二十厘米的距離,布條斷了。
我從圍墻跌落摔斷了一條腿。
我還是被抓了回去,院長用竹條狠狠抽了我一頓后,將我關進了禁閉室里。
禁閉時間到,接我出去的是一個比我年長幾歲的男孩。
他沉穩得不像個孩子,樣貌雖帶著幾分未脫的稚氣,說起道理來卻嚴肅認真。
他告訴我:
「想要離開這里,首先就要放棄逃跑的念頭。」
后來他教我如何反抗,如何去爭奪那些本就該屬于我的東西。
我會幫他養活后院那只跟我們一樣無家可歸的野貓。
他會把整年的勞動次數都積攢起來只為了給我換一個全都是植物奶油的生日蛋糕。
我逐漸開始對他好奇。
我問:「你身上沒有缺陷和疾病,長得也好看,怎麼可能沒有人領養你?」
他告訴我,因為他在等他的媽媽來接他。
有人來領養的時候他就裝傻裝病,想盡辦法讓自己被剩下來,只有這樣他才能等到媽媽來接他的那天。
我笑嘻嘻地說:「我也沒人愿意領養,那我們可以做個伴,就當作我們互相領養吧。」
7
直到那天,一幫看起來就非富即貴的人來了。
他將一只鐲子塞進我的手里,在背后將我推了出去。
我下意識轉頭去看,卻看見他頭也不回地跑進了地庫里躲起來。
那群人看見鐲子歡天喜地,不顧我的抵抗就把我接走了。
后來我才知道這些都是霍家的人。
當初霍老爺子有個初戀女朋友,兩人用一只鐲子定情。
后來霍老爺子為了家族聯姻,拋棄了已經懷孕的女朋友,跟別人結了婚。
霍老爺子熬到晚年大權在握,突然想找一找這他一直愧對的母子。
一番打聽后,才知道女朋友生了孩子沒幾年就撒手人寰了,孩子也被送去了孤兒院。
就連孩子是男是女都沒打聽到。
霍老爺子要找的,就是一直陪在我身邊的那個人。
那天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霍謹言。
他恨霍家,不愿跟他們走。
但他也清楚,以霍家的財力和霍老爺子的愧疚心,被領養之后一定能過上好日子。
于是霍謹言將我推了出去,希望我能頂替他的身份幸福。
但霍謹言當時只是一個孩子,低估了霍老爺子的謹慎程度。
回霍家第ẗű̂²一天我們就做了親子鑒定。
最后這個故事以我再一次被送走,霍老爺子拿回了鐲子,重新到孤兒院綁走了霍謹言落幕。
8
若是到這里結束,我反倒會覺得是一種圓滿。
有的溫暖暫時擁有過,便會在無數個寒冷無光的夜里拯救我千萬次。
而若是一直握在掌心里,就會燒穿皮肉,痛不欲生。
我叫萬一,總是缺少了一點運氣的萬一。
在十九歲的年紀,為了攢學費和生活費,我休學在尖沙咀的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打工。
這天輪到我值夜班。
交班換崗時同事囑咐我:最近這一帶好像不是很太平,你自己一個人小心一點,報警器就在桌子底下。
我嘴上說著好,但其實沒有真的放在心上。
深夜的便利店里很安靜,只有時鐘滴滴答答的響聲。
門鈴響起,我下意識說了聲歡迎光臨。
聞到空氣里隱隱約約浮現出來的血腥味時,我才發覺不對勁。
心底的弦立即緊繃起來。
我站在收銀臺,手已經搭在了底下的報警器上。
男人身穿這一帶飛仔人手一件的暗紅色花斑襯衫,外面套了一件寬大的休閑西服,他額頭冒著冷汗打濕了頭發,臉色蒼白,十分痛苦的樣子。
他搖晃著身子走到收銀臺前拍下一沓錢。
「聽我講先。」
他皺著眉頭,聲線卻平穩。
我搭在報警器上的手沒有動,繼續聽著男人接下來的話。
他抬眸盯住我,在看清我的樣貌之后微微愣住。
我對旁人的視線很敏感,瞬間反應過來他是在看我額角上的傷疤。
那是我試圖逃出孤兒院卻從圍墻上摔下來時留下的。
平時用碎發遮住,很少有人能發覺。
男人不再說話,沉默片刻才試探著開口:
「萬一?」
9
萬一我們能再次相遇呢?
當命運發生的時候我們誰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恩賜還是懲罰。
它只是注定了會這樣發生。
我和霍謹言來不及敘舊,尾隨他的一伙人已經快要逼近。
貨房的位置隱蔽,我將他藏在了里面。
收銀臺底下的報警器幫了大忙,在他們掐住我的脖子詢問霍謹言去處的時候,我拼死摁下了報警器。
領頭的人大罵了想要用槍將我滅口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