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來心神不寧,去醫院診斷出了阿爾茨海默病,醫生不斷開導勸慰。
「你看看你,一身都是奢侈品,平時過得一定很幸福吧。
「這病情也是能延緩的,叫你老公和孩子也別太擔心,把他們先都叫來,我跟他們囑咐囑咐注意事項。」
我打開手機通信列表,死盯著標注親人的那欄。
一出國就跟我吵著斷絕關系的兒子。
因為我棒打鴛鴦而痛恨我的叛逆女兒。
或是此刻不知道在哪里陪小情人的丈夫。
一時之間,我竟然不知道該打給誰。
我關了手機,淡淡道:「算了,就不告訴他們了吧。」
正好這一次,我要把他們都忘了。
1
出了醫院后,南城罕見地下了場雪。
我是北城人,嫁到了南城三十年,也是頭一回見到剛入冬就滿城大雪飛揚。
俗話說,瑞雪兆豐年,看來是個好兆頭。
我瞇了瞇眼,有些記不清回家的路。
最后選擇了打車,支付軟件更新后也不會用了,忙活半天才打開,被司機罵了好久。
幾經波折,我終于到了家。
還是如同往常一樣,偌大的家里冷冷清清,沒有一絲有人住的氣息。
我麻木地收拾著餐桌,又把前一天晚上剩的菜隨意翻炒了一下。
前些天我都將用人遣散了,家里就我一個人,不需要那麼多人伺候我。
菜炒到一半不自覺地就發起了呆,甚至忘了關火,險些釀成火災。
我趕忙撲滅了火。
炒好后的菜黑乎乎的一片,看著沒什麼胃口。
我隨便塞了兩口就睡下了。
直到凌晨,楚辭才回了家。
蒙眬間聽到開門聲,我披上了外套,從臥室出來下樓。
楚辭坐在一樓的客廳沙發上抽著煙。
他今天去染了頭發,把些許銀發絲都染成了黑色。
再加上楚辭的臉保養得依舊很好,也沒有長多少皺紋,身材保持得也十分完美,此刻的他乍一看和年輕時并無什麼區別。
我心想,保養得這麼好,怪不得外面鶯鶯燕燕不斷呢。
他看見我,愣了愣,把煙掐了。
「還沒睡?」
我點了點頭,半開玩笑道:「老了,最近神經衰弱。」
楚辭其實到了一定歲數后,對我一直是相敬如賓的態度。
所以他臉上閃過一瞬懊惱:「抱歉,下次如果晚了的話,我就不回來了。」
他身上有一股女士香水味,聞著有些熟悉。
依稀記得是他那個小情人身上的味道。
一陣沉默。
他猶豫了會兒,還是沒打算瞞我,道:「今天兒子回來了,舉辦了場接風宴,兒子可能因為當年那事兒還是不想見你,所以我就帶著小曦去了。」
我又點了點頭:「哦。」
我在心里肯定自己。
果然是他那個小情人身上的味道,看來我的記憶力現在還算不差嘛,根本沒有醫生說得那麼嚴重。
「你今天吃了嗎?」他自覺有些愧疚,不禁詢問道,「沒吃的話,我給你煮點夜宵。」
我打斷了他的假惺惺:「楚辭,我有話跟你說。」
我戴上眼鏡,一時想不起來放在哪個夾層了。
只得不斷翻來覆去,過了好久才找到一封文件。
我給楚辭遞了過去。
他翻了翻,看完,臉色變得奇差。
我嘆了口氣:「楚辭,今年年初我媽不是去世了嗎?
「我想著,那咱們兩個人的婚姻,也可以不作數了,這輩子其實咱倆活得也挺委屈的,彼此之間不喜歡還得結婚。
「如今也到了這個年齡了,我們放彼此自由吧,這是咱倆這輩子最夢寐以求的事了不是嗎?」
楚辭聽完我這話,沉默不語,又拿了根煙再次點上了。
煙霧彌漫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尷尬地笑了笑。
「兒子和女兒呢,他們兩個都不認我這個媽。
「你瞅瞅,今天兒子回來我都不知道,接風宴都不叫我去,讓你和你那個小情人去了,我活得也挺失敗的。
「反正咱倆也把他倆撫養得這麼大了,以后他們的未來也不需要我,我覺得我也沒什麼放不下的了。
「所以你把這離婚協議書簽了吧,一個月冷靜期后再去把證辦了。」
楚辭的聲音有些沙啞:「反正這麼些年都過來了,戲就做足全套,堅持到最后不行嗎?」
我從他的手上抽了一根煙,輕輕道:「我太累了,楚辭,你和林玥曦也背著我在一起這麼些年了,這也是跟你時間最久的小情人了吧。
「其實我眼里挺容不得沙子的,年輕的時候我脾氣大,因為你不斷養情人這事兒跟你吵了不少架,還鬧過許多次離婚,結果都被我媽攔下來了。
「她說我家破產了,都是你家出的錢給融的資,所以我要無條件對你好,可從來沒人在意過我的感受。
「這些年呢,我們家欠你們家的錢也差不多還清了,現在我媽也死了,咱倆這戲就沒必要繼續做了,沒人觀看了。」
深吸了口煙,笑了笑,繼續說道,「離婚吧楚辭,你也想給林玥曦一個名分,不是嗎?上次我都聽見咱女兒叫她媽了。」
說完這些話,我感覺又悶悶的,腦子變得一片空白。
只記得楚辭一根煙一根煙地吸著。
到最后,他啞然說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