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時期,她逼得兩個女生退學。
有她偽造的出國留學的假學歷,她成績根本申請不到學校。
所謂出國留學,就是出去玩了一圈,跟著游車河。
她所謂二代包租婆的身份,也只是租戶,在最豪華的小區租賃房子,然后假扮業主四處交際。
樁樁件件,曾彩云臉色越來越難看。
最后,她看著二代哭了:「可是,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太愛你了啊。我只是想要配得上你,有錯嗎?我有了你的孩子啊!」
二代氣得半死:「你特麼同時找三個,我都做了措施,憑什麼說孩子是我的!?」
曾彩云楚楚可憐,看著二代他媽,眼淚從防水妝的臉上流下來:「你就是嫌貧愛富!你不就是嫌我窮嫌我沒有錢嗎?這世道,沒有錢連愛情都不配提嗎?」
說話間,她一直舉著手機,顯然開了直播。
大概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說不定能成個網紅什麼的。
二代他媽涼涼看了她一會:「窮且益堅,你人不行關窮什麼事?認識這位吧,貝姜,正兒八經本市高考狀元,大三就保研,學識人品無可挑剔,她要是看上我兒子,就算一毛錢沒有我都要。你這種,倒貼送上門我都嫌晦氣。」
二代忙回頭:「奚哥,我媽就是比喻。」
而在此刻,曾彩云才看到了人群之后和我并肩而立的貝姜。
貝姜直視她的眼睛,上前了一步,姿容得體,平靜看著她。
幾乎一瞬間,曾彩云臉上的血色全數褪去,她轉過身,跌跌撞撞跑了。
我全程錄像,順便給貝姜她媽扯了個回銷。
「當初你說我就是要毀了你女兒!幸不辱命,略盡綿力,算幫到了!」
30
曾彩云很久沒有消息。
倒是貝姜她媽很快有了消息。
她的錢都被曾彩云掏空了。
她在小區跳腳的視頻又上了熱搜,視頻里,她大罵曾彩云白眼狼,說她一直護著她,偏愛她。
說自己為了她還為她掩飾,當初她去了繼父醫院,繼父病發。
是她苦口婆心投訴走了護工,是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補償女兒,她問曾彩云,這還不夠嗎?
曾彩云說不夠,她要還的網貸還差三百,接著去搶她媽這個月的生活費。
「媽,你不是最愛我嗎?我只是想換個地方重新開始!貝姜能釣到有錢人,我也可以!我這次是不小心,下次我一定會成功!」
「這是我買藥錢啊!!」
小區熱鬧得像過年。
人人拍視頻,沒人舍得報警。
31
貝姜她媽租賃的房子越來越便宜,但還是入不敷出。
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有工作過,保潔這種工作她又嫌累。
她去起訴貝姜,說她不履行贍養義務。
可是貝姜沒有收入來源,她提交證據說自己本來就在讀書,而且還打算大學讀完讀研,未來再讀個博什麼的。
這麼粗粗算下來差不多十來年吧。
貝姜她媽哪里熬得住。
她跑到貝姜學校來鬧。
她又開始叫貝姜小名了。
自從曾彩云來了以后,她對貝姜都是直呼大名,再也沒有叫過的小名。
「貝貝啊,媽媽只有你了。」
她抹著眼淚,在貝姜寢室樓下哭。
跟每一個路過的學生哭。
「媽媽只有你了啊。貝云云她現在變了,媽現在真是沒有辦法了。你難道眼睜睜看著媽死嗎?就死在你們學校。」
她絮絮叨叨自己如今的凄慘。
正說得起勁,從二樓潑下去一盆水。
「哎唷,大娘,不好意思潑錯了。」一個女生抱歉,「我以為下面是個人呢。」
「當初有錢的時候,就叫人『沒臉的東西』,沒錢了,就是親親的貝貝,這人啊,還是不要臉才活得長,你說對吧。」——拿著話筒的討論聲,好大。
「是嘛,說這些是想人同情嗎?誰慘誰有理,那醫學的豈不是獨步天下?」
「亂說,我數學的不配一席之地?」
「我地勘的說話了嗎?」
「咱學校現在門檻也越來越低了,是不是人的都能進來,保衛處是該投訴了啊。」
然后貝姜走了出去。
她媽眼睛一下亮了。
現場寂靜。
她走向她媽,走過了,一步也沒有停留,大步走了過去。
一眼也沒看。
四周的圍觀者長長吐了一口氣。
「沒圣母!爽!」
她媽顯然不明白為什麼貝姜變成了這樣。
她小心翼翼追上去,可憐巴巴, 就像曾經的女兒。
曾經的貝姜不斷麻痹,不斷幻想。
幻想中,她的媽媽愛她始終如一, 可現實中她早就被拋棄。
幻想中,所有人都喜歡她,她有很多好朋友, 她努力和每個人打招呼, 談天說地, 可現實中,她一直被欺辱, 被嘲笑。
現在, 她已粉碎所有幻想。
貝姜:「生病了?我可以打四醫院電話?」
四醫院是精神病院。
家屬有這樣的強制權利。
曾經無數次貝姜她媽威脅她, 怒罵她的那顆子彈, 在多年后回旋,正中眉心。
貝姜她媽僵在原地。
雨飄飄灑灑,越來越大。
我撐著傘站在原地, 看著貝姜一點一點走近。
多年前那把傘, 已重新修好。
曾經貝姜拿來追著她媽的影子,漸漸模糊。
貝姜她媽看到了這把傘, 忽然身子一顫:「是那把傘啊……」
是那把挨了打還冒雨追著送出來的傘。
是孩子赤誠單純無所保留的感情。
她看著貝姜, 怔怔的, 安靜的, 沉默的, 眼淚忽然涌了出來。
真正的流淚了。
「貝貝——媽媽, 媽媽真是糊涂——」
她上前了。
貝姜一次都沒有回頭。
有些東西無法彌補,撕裂的傷痕永留惡意。
傷口好了。但痛不應該忘記。
沒有端平的那碗水灑了……覆水難收。
番外
很久以后,在曾彩云第五次回來找貝姜她媽拿錢的時候, 她媽終于忍不住了。
她打了四醫院電話。
真的將曾彩云送進了精神病院。
等沒錢出院后, 大怒的曾彩云也如法炮制,將她媽也送了進去。
曾彩云沒有錢,又吃不了上班的苦,她想出個好辦法。
她索性開了直播。
黑紅也是紅。
她直播專門將自己曾經的惡事,罵的人雖然多, 流量還真的不錯。
結果沒過幾天, 直播間被封了。
她幾乎再度消失了。
最后一次聽見她的消息,是曾彩云的電話打到了我這里,是貝姜接的。
曾彩云為了翻身賭博輸了很多錢。
「借我三十萬,我肯定翻身,三萬——三千,三百也行。看在我算是你們媒人的份上, 沒有我, 你怎麼能認識貝姜?怎麼能讓她喜歡上你?都是我的功勞。」
「不, 我早就喜歡他了。」
貝姜說完掛了電話。
我驀得轉過頭:「什麼?」
「沒什麼。騙她的。」
「不,撒謊我也要再聽一次。」我伸手搭在沙發, 一手推開非要擠過來的小貝殼的狗臉,「你是在這里說, 還是我們去樓上慢慢說?」
暖陽如霜,自窗帷下落下一層一層光影。
她眼眸如燈,微微一笑, 明凈美好。
彼時彼刻,暗室逢燈,熒光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