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閻熾不說,那我只能另辟蹊徑了。
奈何橋下苦水中,那麼多禁錮在冥府的鬼魂,總有知道的。
閑暇時,我便與那些鬼魂們打聽。但結局讓我大失所望,問了好幾百個,愣是沒有一個認識這個叫月影的凡人。
「雖然不知道大人您找這個凡人做什麼,但是名冊上沒有的話,她可能已經灰飛煙滅了。」
一位在苦海里待了很多年的女人告訴我這般殘酷的現實。
她說得沒錯,既然名冊找不到有關于她輪回的記載,那極有可能已經身死魂消了。
我不由得唏噓,為什麼不能好好活下來,活著才會有希望。
夜間,我小憩的時候,居然做夢了。
是的,作為孟婆、鬼差,是不會做夢的。所以我在夢中醒來時,渾身止不住地顫抖。恐是近日我一直探尋月影的緣故,我夢到了她。
夢到她跟隨畢清到了天宮,卻因凡人的身份并不被人尊重。她躲進了畢清的宮里,但那些閑言碎語還是無處不在,連奉命侍奉她的仙婢都對她指指點點。
他們都笑她,笑她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一介凡人妄想飛上枝頭。后來畢清迎娶神女,她更是在天宮沒了落腳之地。他們更是變本加厲,笑她白做了一場好夢,笑她癡心妄想。
她在天宮過得這般不堪,可那個將她帶到天宮,讓她墜入深淵的畢清,從始至終都不曾露面。
6
驚悸之余,不經意抬眼,鏡中的我滿臉都是眼淚。
閻熾便是在這時趕來的,看著我淚眼婆娑地望著他,素日愛與我拌幾句嘴的男人此刻一言不發。
我呆坐著任由他走近將我攬入懷里,貼著閻熾冰涼的衣袍,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他。
譬如,孟婆為何會流淚。
抑或者,孟婆為何會做夢。
我還想問他,怎麼來得這樣快。
但我還是什麼都沒問,閻熾將我攬得更緊了,熾熱的呼吸打在我的發間。我感覺我沉寂許久的心開始跳動。
而后,我也伸手環抱住了他的腰身。
閻熾與我相對而坐,我擰著小酒壺,給他斟了滿滿一杯酒,也給我自己滿上了。他捏著玉色的杯盞,問我怎麼想著吃酒了。
我端著酒杯與他碰一碰,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或許是喝得太急切了,辛辣的酒氣沖得我臉頰緋紅。
「平日里總是跟你喝茶,今天換換口味吧。我私藏的,如何?」
閻熾咂了咂嘴,煞有介事地點評起來,「還行,尚且能入本君的眼。」
見我板著臉不說話,閻熾忙改口。
「酒香濃厚馥郁,入口綿柔,好酒!」
我這才笑了出來,與閻熾對飲。
本來好好地對坐飲酒,慢慢地就變味了。
不知何時,我已經被閻熾抱坐在他的腿上。他一只手攬著我的腰,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俯下身看著我,眼眸里滿是翻涌的欲色。
閻熾的唇是冰涼的,我閉著眼承受著他的入侵,四肢百骸像過電了一般。酒氣在唇齒間溢出,一時間小小的孟婆莊春色無邊。
……
一吻畢,閻熾用手摩挲著我的唇,嘴角微微勾起,滿眼都是溫柔眷戀。
「嗯?」
我伸手撫上他的臉,「我做了一個夢……」
「嗯?」
閻熾的手從我的嘴唇上移開,勾起我垂下的一縷頭發,在指尖勾纏,回答得漫不經心。
「我夢到了畢清在找的那個女人……」
聽到我如此說,閻熾渾身都變得緊繃了起來,腰間的手收緊,我被他往懷里摟得更深。
「你最近一直在查她,為什麼?」
我搖搖頭,「就是好奇。」
閻熾微不可察地嘆息一聲,抬手將我的眼睛遮了起來,頓時我感覺意識變得模糊,歪倒在他懷里沉沉睡去。
「忘了吧,我們現在就很好。」
7
我睡得很安穩。
閻熾應該是才走不久,我鼻尖還縈繞著他身上特有的冷冽氣息。
坐在鏡前綰發時,想起了昨夜醉酒時與閻熾的那一吻,我不由得面頰緋紅,心開始不安分地跳了起來。
我將原本拿著束發的竹簪放在一邊,將那只妝奩從高處取了下來。從里面拿出一支海棠步搖戴上,還沾了一些口脂涂在唇上。做孟婆這幾百年,我甚少如此打扮自己。看著鏡子里的人,青絲松松綰起,鬢邊一朵海棠正艷。
在奈何橋時,幾個小鬼差都看直了眼,「孟十你今日轉了性子,怎麼突然打扮自己來了?」
一旁的女鬼差推了他一把,「你管呢,孟十打不打扮都是好看的。」
被推的那個嘟囔著嘴,「我也沒說不好看呢。」
我聽著,心里是喜的,期許著閻熾再來時,我想讓他看看。
閻熾今日沒來,興許有事耽擱了。
第二日,閻熾沒來……
第三日,閻熾沒來……
第四日…
接連十日,閻熾都未來我這里。
我卸下連日都戴的步搖,拿了塊絹將唇上的口脂擦了個干凈。
翌日,鬼差們又看到了往日里那個不施粉黛、清冷的孟婆孟十。
我這幾日因閻熾,心緒混亂,總不太好,熬孟婆湯時,少加了一味湯藥,所以熬出來的湯,腥臭難聞。
苦了那些鬼魂,死了還要遭這種罪,都是捏著鼻子灌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