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作嘔的聲音此起彼伏。
「這熬的什麼湯,這樣難聞,老子不喝!」
說話的是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我查了他的卷宗,生前嘛,是個土匪,做盡了欺男霸女之事,這樣的人,是不能入輪回道的,只能去畜生道。
「你壞事做盡,是入不了輪回的,投胎做一回牲畜吧。」鬼差打開六畜道門,要引他下去。不知他是哪里使出來的勁兒,竟掙脫了幾位鬼差的束縛,跑了。
我自不會讓他如愿,移行到他的面前,伸手攔住了他的去路。
「再走一步就讓你灰飛煙滅,你可仔仔細細想明白了。」
他原本是有些怕了的,但見我是女子,身量纖纖,便鎮定下來。「老子寧愿灰飛煙滅,也不要投胎當畜生!你這娘兒們,趕緊讓開!」
從來沒有鬼魂敢對我如此無禮,我隨手捏了個訣,打向他,只要碰到,他必然會灰飛煙滅。
他饒是再惡,也有些怕了,從一旁的地上撿起一支珠釵,將尖銳的釵身對著我,抖如篩糠。
我一瞧,是閻熾當日隨手丟出的那支,我竟忘了,倒被這亡命鬼拾起來威脅我。
「我不怕你!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你以為一根珠釵能傷得了我?」
我意料中的灰飛煙滅并沒有實現,那珠釵遇到我的法術時,發出耀眼的光,從他手上掙脫,猛地向我扎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沒來得及反應,只伸手去擋,釵子扎破了我的手掌,沾上了我的血。不知為何,它開始急速地顫動,然后扎進我的眉心。一股劇痛傳來,我痛苦地倒在地上,蜷縮在一起。
「孟十!」
鬼差們見狀都跑過來想要扶起我,但看到我痛不欲生的模樣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感覺我的頭像是被錘子不停地敲打著,疼得我意識混亂不堪。伴隨著這份痛楚,我的腦海中突然涌現出無數的畫面。
正當我想凝神抓住時,一道白色身影將我擄走。
「孟婆被劫走了,速速稟告冥王!」
8
我在一處罩著棉麻帳子的陌生床上醒來,腦子仍舊混沌,耳邊能聽到鳥叫聲。
「冥府怎麼會有鳥叫聲?」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穿著月白長衫的畢清走了進來,他將手中的茶點端到桌上,接著走到我的身邊想摸我的臉。
我頭一偏,他摸到了我的頭發。
是他將我從冥府劫走的?
「上神好大的膽子!」
與我的憤怒不同,畢清看上去心情很不錯的樣子。他收回手,笑著說,「為什麼不敢?冥王將你藏得很好,差點連我也被騙了過去。」
我不懂他在說些什麼。
「不過,現在你屬于我了。」
畢清撩起我的一縷頭發,放在鼻尖嗅了嗅。
我被他這登徒子的行為氣得渾身發抖,一把推開他。「這是哪兒?我要回去!」說罷,便起身繞過他想出去,被他抬手攔住了去路。
畢清眼睛通紅,哪里還有上神的樣子,他此刻比冥府最恐怖的鬼差還要可怕。
「你哪里都不許去!你必須跟我在一起,這是我們的家。」
我被他抱在懷里,不停地掙扎,畢清似乎察覺不到,手臂不停地收緊,嘴里更是說著讓我腳底生寒的話。
「我找了你好久,乖,我們就在這里。沒有人打擾我們,我們會過得很好。」
「你給我生好多孩子,我們生生世世都在一處,好不好?」
好個屁,他簡直就是個瘋子。
我使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他推開,揚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力道大得我手心都麻了。
「上神怕是喝多了在說什麼胡話!快點讓我走!」
畢清摸著被我打紅的臉,不惱反笑。
「我不會讓你走的,你要永遠都和我待在一起。」
他走了,走時還在門上設置了結界,我怎麼推都推不開,我想使用法術,卻發現自己一點法力都沒有。
用了很多方法也沒能打破畢清的結界,我頹然地坐在地上。難道我真的要被他囚禁在此處嗎?不會的,這個時候,閻熾應該已經知道了,他肯定會尋我的。
想到這里,我突然來了力氣。我凝住心神將四周的靈氣匯聚一處,「破!」結界紋絲不動,倒是我被反噬得嘔出一大口血。
罷了,一時半會是逃不出去的,且等等吧。
我開始環顧這屋子里的陳設,很簡陋,只有一張床,一面銅鏡以及一方小桌子,配著兩把竹編蒲團。看著應該很久不住人了,鏡子上都積了灰塵。我抬手將灰塵拭去,里面隱約映出一個女人的影子。
是我,但與我又不像,至少我從未穿過那麼素凈的衣裳。
我靠近了想再瞧得仔細些,用衣袖將剩余的灰塵全部擦除,終于看得真切了。
畫面里是一個年輕的女人,戴著斗笠,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充耳不聞來往小販的叫賣聲,手里把玩著一只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布老虎。風吹起她的面紗,露出一張我畢生難忘的臉,我夢里見過的,月影的臉!
難道說,這是月影之前住過的地方,畢清之前的種種作為是將我當成了月影嗎?
我復看這間屋子,不大,卻感覺每處都變得熟悉起來,好像自己在這里住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