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
「不會的……」
我開始在房間里四處搜尋,床、枕頭、桌子都不對,都不對!我也說不清楚是哪里不對,我將一切可尋的東西都翻了一遍,最后將目光投向了鏡子下方的一處小抽屜。
我慢慢向它走去,顫抖地伸出手拉開了它,里面只有零零散散幾件首飾,以及一卷泛黃的紙筒。
坐在鏡前,我緩緩打開了那張紙筒。
「蒼天在上,厚土在下。青山為媒,綠水作聘。」
「吾請愿與月影結為夫妻,今生今世,不離不棄。」
「永生永世,相許相從。」
「畢清。」
「月影。」
「此證!」
這是婚書,畢清同月影的婚書。
頭好痛,比之前更加劇烈,無數的畫面席卷在我的腦海里,讓我痛不欲生,我想抓住,卻發現是徒勞。
「啪!」
鏡子碎了,我仿佛如夢初醒般……
我記起了許多事,在成為孟婆之前的許多事情。
那時我還是個凡人,那時我不叫孟十,而是叫月影。
是了,我恢復了我以前的記憶,作為凡人月影的記憶。
9
從有記憶時起,我就是獨自一人生活了,山里什麼都有,就是沒見到過什麼人。只有一只貍奴和我做伴,那是我在一處小山坳里發現的。
可憐的小貍奴傷了腿,爬不上來,對著我期期艾艾地叫著。
「等你養好傷,就可以想去哪就去哪兒了。」
我撕了衣角給它把受傷的腿綁上,它也不叫了,只提溜著兩圓圓眼睛看著我。后來它腿全好了,也不愿走,就與我在這山里住了下來。
冬夜里,它總是會鉆進我的被窩里,相互取暖。
夏日里,它總是跑出去,夜里才回來,嘴里叼著還在歡蹦亂跳的魚。
有一段時間我迷上了看話本子,經常抱著貍奴念給它聽,貍奴不愿聽,掙扎著想跑,都被我逮了回來,漸漸地它不跑了,每次都窩在我腿上聽我念那些風花雪月、佳人才子的故事。
這一來二去,我和貍奴相伴,過了好多年。
這天,一個男人翻進了我的院子里,還踩壞了我一大片的菜。他捂著肩膀,血跡一滴一滴從指縫里滴下來,滲進泥土里。
話本子上說了,受傷的男人撿不得,我拿過一旁的笤帚,欲將他打出去。
他見我臉上劃過一絲驚喜之色。
「神女?」
哪里來的登徒子,居然還這般輕浮,莫不是早就覬覦我這無依無靠的孤女了?我想著,手里的笤帚抽打得更大力了。
「姑娘,我不是壞人!我只是被樹枝劃破了肩膀。」
我不聽他辯駁,硬是將他關在了外面去。
后來,他時常來爬我的院墻,還總給我帶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漸漸地,我跟他熟絡了起來。
不為別的,他生得極好看。
他說他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來歷劫的。
這個我知道,話本子上寫了。天上的仙人們都喜歡到人間來,每個來人間的都會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情緣。
他還教我寫字,我看著他寫的字,寫得很好看,不像我的,歪歪扭扭,像蚯蚓似的。
我問他的名字,他說他叫畢清。
貍奴不喜歡畢清,見他一來就豎起尾巴,嘴里不停發出急促的「嗚」聲,還總是抓壞畢清的衣服。
后面畢清再來時,都提著幾尾魚。但貍奴不吃這套,依舊跟畢清不睦。
后來,畢清突然來向我辭行,說他要走了。
我聞言一怔,抓住門框的手指不自覺地用力。「那你還會回來嗎?」
畢清搖搖頭,「大約是不會的。」
說實在的,我沒有覺得意外,畢清是神仙嘛,神仙總是要回到天上去的。
我抱著貍奴,沖他揮揮手,「那你快回去吧。」
畢清一步三回頭,見我還在沖他揮手,他突然沖過來抓住我的手,問我要不要和他成親。
「你和我成親,我帶你回天上,這樣我們也能天天在一處了,好不好?」
我真的想了好久,才問了他一句,「貍奴能同我們一起去嗎?」
「不能。」
畢清沒走,他同我在這山野里拜了天地。
夜里,他與我肌膚相貼,耳鬢廝磨,盡說些讓我面紅耳赤的話,被浪翻了許久才終歸于平靜。
貍奴在外面撓了一夜的門。
翌日,畢清將一對鏤花跳脫戴在我手腕上,對我說,「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
我還是同畢清一起去了天界,畢清說,我與他結合之后,也能長生,他說想要我生生世世都陪在他身邊。
罷了,等去了天上之后再想法子接貍奴也上來。
可是到了天界,我才覺得與我想象的日子不同。沒有人承認畢清是我的夫君,他也從不對旁人說他下凡時娶了一個凡人的妻子。
「天界從來沒有上神跟凡人結合的先例,你莫要癡心妄想。」
「一個凡人而已,也配做上神的妻子?」
說話的是畢清撥來侍奉我的仙婢,她們都說我配不上畢清,可我們也是拜了天地的,我不把她們的話放在心上,只要畢清他心里有我就好。
剛開始,畢清日日都來看我,與我在一處,漸漸地,他似乎很忙,許久不來看過我了。
我開始有些嗜睡,一開始只是犯困。后來變得吃不下東西,更是一點葷腥油膩都沾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