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衣人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頗有興趣地笑一聲:「你知道我們是來做什麼的?」
「刺殺皇帝。」我下意識捏緊簪子,「我會幫你們。」
「我沒騙你們,我真的是許府的夫人,前朝太傅的孫女,當年新帝入朝,我祖父被迫回了舊籍,年老落魄,我也為保命倉促嫁給許明澤這個混蛋。
「而且我恨皇帝,他數次騷擾我,想侵占臣子之妻。」
「作為交換,我會拿出我的誠意。」我從懷里掏出那根桂花簪:「這簪子就是信物,上面有宮內造的御用之物的印痕。」
黑衣人拿過簪子打量一番。
我能感覺到,身后之人的匕首離開了我腰間三分。
我心底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條命,暫時保住了。
22
我跌跌撞撞地跟著黑衣人往更深處的密林里走。
我的視線在昏暗的林間梭巡,當掃到前方的一片灌木叢的時候,心底猛然一喜。
我假裝踉蹌,直接栽進那片灌木里:「啊——」
枝葉在我的手臂上劃出血痕,但我躲也不躲,在觸地的一瞬間把掌心握緊。
十月過半,正是蒼耳子成熟的季節,成熟的蒼耳子表面的尖刺變得堅硬,更方便它的種子散播到各地。
在這時,它正是我唯一能找到的武器。
黑衣人粗暴地把我扯起來:「別耍心眼!再磨蹭老子一刀剁了你!」
蒼耳子有毒,正腐蝕著掌心的傷口一抽一抽地疼。
我冷靜地回:「知道了。」
黑衣人沒有走太遠,我被捆在一棵樹旁,心底暗自祈求君珩能發現不對勁。
若是救不了我,那他不要來險境。
疲憊感蔓延上來,我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去多久,遠處突然喧囂起來。
遙遙聽見皇龍軍首領吹著號子令人分頭去搜索。
等到人聲消散后,黑衣人靠近我,驚奇地笑道:「你的夫君倒是個狠心的。」
「這麼早通風報信,不怕你出事?或者……」他拉出惡意的長音,「他巴不得你死?」
話音沒落,從暗地里同時射出三支箭,直接命中另外三個黑衣人的咽喉。
他們只來得及在嗓子里滾出嘶啞的「嗬嗬」聲,就撲通倒在地上,再無氣息。
面前的黑衣人警覺地閃到我身后,匕首橫在我脖間:「誰?出來!」
詭譎陰森的樹影后走出來一道人影,身形修長,步履從容。
君珩將手里的弓箭遞給副官,而他面容從容與平靜。
「認不得你要刺殺的人的臉,只會威脅女子的廢物。」
23
明明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能冷靜偽裝,但在看到君珩的一瞬間,我的眼淚快忍不住了。
「別動!」黑衣人的匕首在我脖頸處又壓深一寸,有暖流涌出。
應當是流血了。
君珩遞給我一個安撫的眼神,表面上依然氣定神閑。
但我看見他的指尖在微微地抖。
「不束手就擒的話,怕是全尸留不住了。」君珩勾起唇笑了一下。
一旁的火把在風里搖曳出流動的光,正映襯出他眉眼如玉,凜冽似霜。
「別裝了。」黑衣人也一笑,「你不舍得這個女人,對吧?」
「你如果說你不在乎,那我便認栽,是我賭錯了。我帶著這個女人一起死。
「畢竟黃泉路上有這麼個美人做伴,也不虧。」
我以為君珩會否認,并再用什麼別的方法趁機殺掉黑衣人。
可他只是沉默,而沉默就已經是他的回答了。
明明當下最好的方法便是讓黑衣人以為我沒有什麼價值而忽略我。
明明君珩可以不用親手把軟肋交給對方看。
明明……我也可以心甘情愿地赴死。
黑衣人猖狂地大笑起來:「你怕了!狗皇帝,你怕了!」
在這一瞬我敏銳地察覺那把匕首的寒氣遠離了我的脖頸。
「君珩!」
瞬息之間,我張開手掌,將掌心長滿尖刺的幾顆蒼耳子盡數扣到黑衣人的眼睛里。
那些藏了很久,被我的血染得溫熱的小東西,在黑衣人的眼睛里扎根。
他哀嚎著后退,君珩同時丟出匕首,正中他的心口。
我踉蹌著撲到君珩懷里。
而他顫抖著手,一下又一下撫摸我的背。
「阿黛,你……唔呃……」
話音沒落,我看到一支利箭從君珩的背后而來,我只來得及匆匆推開君珩,而他反應迅速,攬住我躲開。
致命的箭正中君珩的右臂,他悶哼一聲,咬著森森寒意下令。
「封鎖獵場,擅闖者,殺!」
24
回到獵場的時候,各處營帳都升起火把,從林中到主帳外,迤邐出長龍般的光路。
君珩牽著我的手走在前面,周圍安靜到只能聽見火把的「嗶啵」聲,和盔甲碰撞的聲響。
「陛下!」守在營地的福安公公驚聲喊,「太醫呢!快宣太醫!」
君珩手臂上的傷口只是粗略處理了一下,血凝固在衣袖,腥氣久久不散。
我看到暗處的營帳里人影綽綽,都動了起來。
那些朝臣貴婦們從暗地里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隱晦、好奇、刺探、不滿和艷羨。
而君珩在這些視線里,更緊地抓住我的手。
進了營帳,太醫抱著醫箱匆匆進來,要給君珩看胳膊。
君珩指了指我:「先給她看掌心的傷。」
顫巍巍的太醫院老掌院轉到我這邊,看到我掌心的傷口時氣得吹胡子瞪眼:「這傷還需老朽親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