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武安侯酒后亂性致夫妻不合的消息傳來時,我非但沒有感覺快慰,反是惡心至極。
他選的女子像極了年輕時的沈知韞,他看著她,聲聲深情地喊著曾經的愛稱。
「韞娘。」
08
我初嫁時,武安侯府已然成了一個空殼子。
無錢、無地。
門庭落敗。
年輕的武安侯空有勛貴之名,除了一副好相貌和一把子牛力氣,并無建樹。
是我一點一點用嫁妝籌開商鋪,打通商道。
又動用閨中的手帕交,為武安侯遙上青云打開局面。
第一次升職校尉;
第一次見到煥然一新的侯府;
第一次置辦族學……
他一聲一聲地低低喚著「韞娘」,恨不得將我揉進骨血。
可是后來,等到聲名顯赫之時,他卻嫌我強勢,怪我攬權,動輒沉臉動怒,慣用冷言冷語將我貶低得一無是處。
甚至在我死后多年,他逼死了我唯一的兒子后,竟然又開始念起我的好。
他可真惡心!
我再也忍耐不住,起身數度干嘔。
等抬起頭時,卻看到了趙之衡。
他隔著殿門站立,視線遠遠地落在我的小腹上,漠然又陰冷。
「皇后,這是怎麼了?」
只一瞬間,我便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他怕我有孕。
縱知溫妃動了手腳,他還是怕事有萬一。
這便是趙之衡。
他可以寵我,可以讓我在后宮權柄在握、風頭無兩,卻唯獨不能忤逆他的心意,生下不被他允許的孩子。
只因皇后出身低微。
她不配。
我心頭悲涼。
既為皇后,也因自己。
「近日總覺腹疼不安,可惜太醫無能,總也查不出緣故。」
他面色緩和幾分。
我只作不知,軟聲往他心口插著刺:
「臣妾早知因溫妃之故,我今生已無子女緣分。只因武安侯府家門顯赫,陛下在朝堂上亦受掣肘,自然不好為臣妾做主。
「臣妾明白,陛下莫要自責。」
趙之衡一怔,他挪開視線,倏地冷笑。
「武安侯!武安侯又如何?
「都說武安侯情真意堅,可在朕看來也不過如此!」
09
許是不忿武安侯朝堂作為,許是終究存了幾分愧疚,他開始冷落溫妃,送來宜和殿一批又一批的賞賜。
而我的指尖點在他的眉心,在他沉睡時,渡進去一絲又一絲的陰氣。
暴長的指甲慢慢回收,只有眼底還蘊著一點幽黑。
我倏然抬眸:
「大皇子那邊,可有動靜?」
那是個很沉得住氣的孩子。
趙之衡的頭風已經時不時地發作,大皇子的巫蠱娃娃還沒有藏到宜和殿。
我腹疼裝得很辛苦。
閑暇之時,便開始謀算著截斷武安侯府的商道,擠壓他們的生意。
我當初安排的人雖被沈書瑤換了大半,但想知道其間的底細卻是不難。
她的心腹走著我開辟的商道,經營著我開設的鋪子,賺來的每一文錢都供著武安侯一家日食萬錢,豪奢放逸。
而我的阿元,在七歲那年,便被沈書瑤再次陷害,趕去了偏僻的莊子,寒衣冷食,稚軀自撐。
武安侯不堪為父。
沈書瑤不信因果。
可天道終有輪回,善惡終有酬報。
他們欠下的一切,也需千倍百倍地償還。
我將新得的賞賜都交給青杏。
隨之附上的還有一張密密麻麻的字箋,有人名,有地點,極其詳細地寫著讓商道毀于旦夕,讓武安侯府的鋪子覆亡無日的法子。
世間之事,做好很難,可若是單純地破壞摧毀,那便簡單很多。
一張張官匪勾結錯連的關系網,一份份與民爭利、啃食民心的罪狀,一個又一個憑著武安侯府商道賺得盆滿缽滿的勛貴朝官……
一場山洪,將所有的一切都上達天聽。
不久后,溫妃抱著小皇子跪上了皇上的寢宮。
10
皇上一連數日宿在了鐘粹宮。
他來宜和殿時,還有些意猶未盡。
「原來,這些金玉堆砌的貴女們一旦軟下腰肢,和那些攀龍附鳳的低賤宮女相比,也沒有什麼區別。
「只是她們想要的,更大更多而已。」
他很享受溫清棠的溫柔小意。
為此不惜律法,不顧反對,對武安侯府輕饒素放,懲處并不嚴苛。
武安侯僅被罷免官職,抄沒了全部家產。
可那些受他牽連的人家,那些勛貴達官們卻被趙之衡以雷霆之勢降下罪責。
流放、抄家、下獄……
現在的武安侯連家門都不敢出。
名聲盡毀,前程斷絕,半生心血枉費。
他把所有的過錯都歸咎于沈書瑤,越發地念起沈知韞的好處,甚至將養在外面的替身都帶回了侯府。
沈書瑤再也維持不住往日的溫和清婉,她種種手段用盡,卻讓武安侯與她更加離心。
神仙伉儷終成怨偶。
溫清棠在后宮急得冒火。
她聽聞此事有我的手筆,便跑來宜和殿發瘋。
「沈知云,你當真是歹毒。我不過是害你此生不孕,你卻謀算我全家。」
我終究是鬼魅,在人間徘徊日久,越發壓不住森森鬼氣。
猩紅的嘴唇咧開,是個扯到極致的弧度。
「溫清棠,你娘當年立下的誓言,也該應驗了!」
11
皇上來時,我正在抄經。
見他面色不好,便有些了然。
「溫妃可是找陛下告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