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和殿外突然傳來溫清棠的哭聲。
她闖進殿內,淚眼盈盈地拽住了趙之衡:「陛下,臣妾知曉陛下頭疼之癥是何緣故。」
她指向我。
「是皇后。
「皇后在行巫蠱之術。」
14
趙之衡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像是第一次認識了自己的寵妃。
良久。
垂眸。
「愛妃真是有心。」
溫清棠帶來的人,大張旗鼓地要搜查我的寢宮。
趙之衡冷眼看著,就像從前那般縱容、默許。
可這一次,覆在寬大的衣袖下,是我們握緊的雙手。
溫清棠隱在暗處,無聲地吐出兩個字。
「姨母。」
她的惡毒無聲無息:
「當年我娘能謀算得了你們母子,現在的我也同樣能讓你萬劫不復。」
她果然知情。
她并不無辜。
我看著這張像極了沈書瑤的臉,眼底的黑氣一點一點聚攏,又慢慢散去。
而后,平靜地移開了視線。
溫清棠的得意并沒有維持太久,面對心腹的回報,她驟然色變。
「沒有?
「不可能!」
她目光如電,狠狠地射在我的身上:「是你!你是鬼!肯定是你作法把東西藏了起來。」
她連聲喚著趙之衡,要他去請鎮鬼的術士。
這時,有宮人上前,將十幾個刻有鎮鬼符箓的木石方牌放在她面前。
趙之衡震怒。
「你當初讓人偷偷往皇后宮里放這些東西的時候,是不是就想好了要陷害她?
「溫清棠,你真是惡毒!」
「皇上,不是的。」
溫清棠哭得梨花帶雨:「皇后宮里真的有巫蠱娃娃。」
可她近日的作為早已讓趙之衡嫌惡。
他狠狠地揮開她,目光隨之一凝。
他的聲音冷得像冥河千年不聚的寒冰:「溫清棠,你衣襟里露出來的是什麼?」
溫清棠下意識地拿出半露出來的泥人,看著泥人那張形神兼備的臉,驚懼到語無倫次。
「不……不是我……」
我捂住嘴,對上她的視線,聲音在整個宜和殿里回蕩。
「是皇上。
「那個娃娃是皇上的模樣。」
15
溫清棠的身上最終找出了三個泥人。
趙之衡的那一個,因為宮人膽怯,不小心掉到地上,卻讓他當即昏迷。
蘇醒過來的趙之衡,臉色比死人還要難看。
可溫清棠受盡了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咬著牙將錯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她日日喊著我是鬼。
是死于十八年前的武安侯夫人。
因為丈夫、庶妹負了我的所托,害了我的兒子,這才奪舍了皇后,前來復仇。
那些驅鬼的符箓無用,是我的怨氣太重,又借了皇后的鳳瑞庇護。
所有人都覺得她瘋了。
除了趙之衡。
趙之衡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差,萎靡得像一段即將枯死的老木。
那一日,他抬起渾濁的眼珠:「你是朕的皇后嗎?」
「妾身是。」
「你是武安侯夫人嗎?」
我沒有回答。
過了很久,他顫顫巍巍地開口:「我讓人去查前武安侯世子的死因,好不好?」
我微微含笑:「那就煩請陛下再查一查,現在的武安侯世子剽竊兄長詩詞文章之事,可好?」
隨著他的應諾,纏繞住他全身的黑氣散去幾縷。
趙之衡垂下的眼眸閃過幾分陰毒。
我知道他很想將我,連同皇后一起碎尸萬段,神魂俱消。
可他的欽天監做不到。
他遍尋天下找來的奇人異士也做不到。
只要我不想,竟是沒有人可以察覺到我的異常。
他們只覺得趙之衡是被溫清棠的巫蠱嚇破了膽,杯中蛇影,自起猜疑。
趙之衡在政事上越發地力不從心。
我成了一個越來越賢明的皇后。
而在我的督促下,阿元的死很快就有了定論。
除了他的父親,害死他的人還有那個一直趴在他身上吸血,被譽為天縱之才的武安侯世子。
16
武安侯世子極肖其父,空有一副好相貌,文采全無,功夫粗疏。
因阿元珠玉在前,他從小便受盡了父親大失所望的目光與恨其不成器的怒罵。
直到十歲那年,他于人前拿出了阿元的一張詩稿。
可阿元終會長大,當他看清姨母的鬼蜮心腸,看清父親的漠然自私,也明白了弟妹的防備和利用,他便決定舍棄世子的身份離開京城。
可他的父親不想落人口實,得一個苛待長子的名聲。
他的弟弟覬覦世子身份,又怕自己剽竊兄長文章之事曝出,便要一絕后患。
阿元最終死于一杯毒酒。
武安侯府殺子弒兄案一出,天寧寺的老僧也站了出來。
他拿出了阿元寄放在寺院的文稿。
一字一珠,銜華佩實。
所有人都在惋惜他的才華。
當世大儒為他正名后,有許許多多的文人學子自發地去祭奠他。
而那個時候,武安侯一家正因溫妃巫蠱之事受盡株連,連同京中溫氏一族下了昭獄。
有耿介忠直的朝臣為其奔波喊冤。
可此案一出,那些聲音頓時偃旗息鼓。
早有看武安侯不慣,甚至在此前就與他結怨的大臣們借機落井下石,聯名上書重罰武安侯一家。
最終,武安侯父子定于秋后問斬。
而沈書瑤將被流放到南漳之地,終生不得赦。
17
消息傳來時,大皇子瞬間紅了眼眶,他的頭深深地伏在地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