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問:「李逐光,你還有什麼事嗎?」
我心如擂鼓。
我應該把整件事的真相告訴這個為人師表的中年男人嗎?
上次,我假裝不經意在老班面前提起——張康總是盯著我看,還對我開一些惡劣的玩笑。
而老班是怎麼做的呢?
他哈哈大笑,說青春期的男生就是喜歡這樣吸引女生的注意力。
他說張康是個陽光的小伙,沒有壞心,讓我別放心上。
他還說我的物理是短板,而張康剛好擅長這科,叫我多請教他。
如果我現在告訴老班,說我懷疑張康偷拍了我的不雅照片,而且我為了保留證據偷走了他的手機,老班真的會站在我這邊嗎?
我眼前浮現房東那猥瑣的目光,耳邊響起男生們那些低俗的笑話。
我不敢賭。
我低下頭,聽到自己的聲音:「我沒事了,老師。」
……
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
洛星給我傳了幾次紙條,都被我直接揉成紙團丟出了窗外。
放學時,天空烏云密布,已經開始下雨。
我沒帶傘。
身邊同學要麼結伴打傘離開,要麼有家長來接,而我只能不斷詛咒這個世界——
整個學校都是臭狗屎,所有人都是破爛貨,烏云他媽的就是發霉的棉花團。
「李逐光!」
突然,身后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7
我轉過頭,冷冷地看著洛星。
她拿著一把折疊傘,一張娃娃臉被刻意板起。
當初,剛轉學來的洛星在雨天沒帶傘,是我主動與她分享我的傘。
這個該死的叛徒。
她真的欠我很多。
我盯著洛星手里的雨傘,思考搶了傘就跑的可能性。
洛星湊到我身邊,低聲問:「你為什麼扔掉我的紙條?」
我冷哼一聲:「因為你是個惡心的叛徒。
「你寧愿信張康那個賤人都不愿意信我。
「我恨你們恨得要死。」
洛星瞪大眼睛:「你!」
她盯著我,咬牙切齒:「李逐光,你真是沒救了。
「虧我看你沒帶傘,還想送你回家。
「張康他們說的沒錯,之前你就故意穿改小的校服去勾引人,現在居然還偷錢!」
說著,洛星的眼眶泛紅:「你為什麼不能稍微自愛一點呢?」
她情緒激動,聲音也尖銳起來。
四周同學紛紛投來探究的目光,讓我如芒在背。
洛星真是好樣的——現在我的稱號除了「大雷妹」,又多了一個「小偷」。
仇恨在我心中不斷滋生,我恨不得撕爛她那張叭叭的嘴。
叛徒!該死的叛徒!
我氣得大喊一聲:「洛星,你放屁!」
趁她沒反應過來,我用力推了洛星一把。
她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雨傘脫手,滾落到一邊。
我大步上前,撿起她的傘,一把將它扔進垃圾桶,然后徑直轉身沖進了暴雨里。
……
雨越下越大。
耳邊只有雨聲,和我喧囂的心跳。
經過那條小巷時,我停下腳步,猶豫片刻,還是拐了進去。
暴雨中,那個裝著小奶貓的紙箱早已被沖垮。
紙箱幾乎已經被水泡成了紙糊,只剩地上一團臟污的漿糊。
小貓呢?
那窩小貓去了哪里?
下這麼大的雨,剛出生的小奶貓能活下來嗎?
直到此時,我的眼眶才終于泛起一絲酸澀。
這該死的世界——賤人污蔑我,朋友背叛我,老師懷疑我……命運在雨夜用車禍奪走我的雙親,現在就連小貓也要奪走嗎?
我在暴雨中抱住膝蓋,蜷縮成一團,開始無法抑制地發抖。
突然,雨似乎停了。
有一片陰影落在我身上。
我抬頭,看到一個逆光的高挑身影。
那人撐著傘站在我身側。他溫聲問:「同學,你在找貓嗎?」
8
昏暗的樓道。
我看著紙箱里的大貓小貓,有些緩不過神。
清瘦挺拔的少年收了傘,說:「今早的天氣預報顯示,下午可能會下大雨。
「所以我提前和這棟一樓的李姨說了,暫時把這窩小貓轉移到樓道里。」
看著咪咪親昵地蹭著他的指尖,我打了個寒顫。
此時我渾身濕透,白色校服被雨水浸透,牢牢貼在我身上,透出隱晦的膚色。
我有些難堪地低下頭,抱起雙臂。
就在我思索找個什麼理由逃跑時,少年突然脫下自己的校服外套。
下一秒,帶著薰衣草洗衣液香味的外套被披在了我肩上。
昏暗的樓道燈光下,我終于看清了他的臉——白皙清俊,溫文儒雅,而且有一種莫名的熟悉。
他湊近為我披上外套,又很快退開。
全程,他一直偏著頭、垂著眼,動作也帶著恰到好處的疏離。
我下意識問:「你,你為什麼要偏頭?」
我還記得,上次我喝水意外打濕胸口時,張康一直盯著我看,目光露骨極了。
少年沉默片刻才回答:「因為我媽說,在女孩子尷尬的時候,不能一直盯著她看。」
我恍然大悟——原來張康不僅是賤人,還是沒媽的東西。
我裹緊外套,瞥見了外套領口的名字——宋望舒。
我想起來了。
校門到教學樓的小路邊,有一面榮譽墻。
宋望舒——這個名字,每每都會出現在榮譽墻首位。
我偷偷打量面前的少年 。
原來他就是屢次蟬聯理科第一的學神。
但榮譽墻上并沒有照片,我究竟為什麼會覺得他眼熟?
思索片刻,我終于回憶起來——在我和洛星還是朋友的時候,我撞見過她偷看手機里的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