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對不起才會得到彌補。
我不想他時時刻刻提醒,在我與別人之間,他丟下過我。
07
那天下班,上司突然叫住我。
他是一個月前調過來的,比起上一任領導的幽默風趣,他顯得內斂沉穩許多。
我們曾偷偷數過,他一個月笑的次數不超過十次。
笑得最開心那天,是運營終于將下午茶從咖啡換成奶茶。
我們公司沒有加班的習慣,我擔心他從上家公司帶來了壞習慣。
沒想到他開口卻是:「這段時間是你男朋友來接你嗎?」
我不喜歡跟同事談私事,更別說還是頂頭上司。
我委婉地說:「這應該對我的工作沒有什麼影響。」
裴嘉言點點頭,隨之調轉手機,給我展示一張照片:「確實,不過巧的是,我是徐桉的學長,還跟他們一起滑過雪。」
照片猝不及防地出現在我眼前,我一眼看到上面舉止親密的男女。
他們穿著同色系的滑雪服。
徐桉將紀語擁入懷中,臉上帶著爽朗的笑,是他少年時慣有的意氣風發。
兩人無論怎麼看,都宛若一對甜蜜的情侶。
那我是什麼?
笑話嗎?
巨大的悲傷朝我涌來,我一時無法呼吸,緊緊攥著照片,身體不住地顫抖。
落地窗外,天陰沉沉地壓下來。
壓得我的腰都彎了。
原來他們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曾經那麼親密。
這讓我這段時間的自欺欺人、裝聾作啞顯得那麼可笑!
裴嘉言略帶憐憫的眼神落在我身上:「他們大二的時候關系挺好的,我一直聽說徐桉在國內有女朋友,沒想到是你。」
我聲音沙啞:「為什麼跟我說?」
他明明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我見到過知道朋友劈腿卻裝聾作啞,自動形成男性聯盟的人。
「為什麼不能說?」他藏在鏡片后面的黑眸閃過不解,「我提醒過徐桉,這樣做是不對的。」
見我不說話,他有些懊惱,眉心微蹙:「我是不是不該跟你說?」
「不是,我很感謝你,可以把照片發給我嗎?」
他手指一動,照片發了過來,頭也不抬地補充一句:「別讓這些影響工作。」
08
等徐桉回來的時間,我回想大學四年,他有沒有露出過分心的蛛絲馬跡。
答案是有,但我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我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剛出國,他拿著我的課表,見縫插針地給我打電話。
芝麻大點的事情他都能講出花。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我們講的話越來越少。
他回國找我,我們面面相覷,湊不出一個小時能聊的話題。
當時我很焦慮。
反思是不是經歷的事情天差地別,我們漸漸沒了共同話題?
這樣我們能走下去嗎?
我講出我的擔憂,徐桉安慰我,能跟我安靜地坐在一起,已經是最大的幸福。
可我偶爾半夜醒來,能看到他對著手機,笑得很開心。
甚至有一次他的學校發生槍擊案,我上早課時瞥到手機推送,嚇得從后面溜去走廊給他打電話。
那邊晚上九點左右,徐桉沒接電話。
他是不是出事了?
我被自己幻想出來的場景嚇得蜷縮在角落哭,一遍遍地打。
同時在搜如何快速辦理簽證。
一個小時后,他終于接通,聲音沙啞,說自己睡著了。
他沒有遇到什麼危險,怕我擔心,就沒跟我說。
掛斷電話后,我心生悵然。
一開始,他做飯把油濺到手上都跟我打電話絮叨半個小時。
從什麼時候起,我不是他分享一切的人了呢?
我更沒有去想,背景的水聲是不是意味著什麼?
09
徐桉半夜才推開門。
我們的視線對上,他似乎覺察出什麼,竟然下意識想后退。
這一舉動刺痛我的眼睛。
他也明白這一舉動有多古怪,抿抿唇,故作無事:「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你今天帶誰去應酬了?」
徐桉憤憤道:「你又胡思亂想!」
「是我想多了,還是你心虛了?」我把打印出來的照片放在桌子上。
他眉毛一挑,搶過照片:「你怎麼會有?」
我想笑,又笑不出來,訥訥問:「這重要嗎?」
他第一反應是質問,而不是解釋。
徐桉摸摸鼻子:「一張合照,你搞得那麼嚴肅干嗎?」
「如果我在大學的時候這麼摟著一個男生合照,你——」
他根本不等我的話說完,黑著臉厲聲打斷:「不可能!」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
只是說一說,他就這麼生氣。
雙標到極致。
「你很介意我這樣,那你為什麼做呢,還是說,你當時是在跟她交往?」
徐桉氣急敗壞:「你胡說什麼,就一張照片,至于嗎!」
「前一天發生槍擊案,我們壓力很大,是她安慰我,還拉著我一起滑雪。合照的人多,我跟她比較熟,擠了一個位置而已。」
「你壓力大,可以和我說。」
他毫不猶豫地反駁:「和你說有什麼用,你還能來看我嗎?你永遠在忙,忙你的學習,忙你的工作,忙著賺那點錢,我在你心里排第幾?跟你說,你在乎嗎?」
我震驚地看著他,不敢相信這話會從他口中說出來。
我以為他知道的,我在為了和他的未來而努力。
我不是他,我沒有任何退路。
我一刻不敢停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