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裴嘉言送文件時,他的視線落到我空落落的中指上,怔了半晌。
收回視線,他悠悠道:「下個月有個外派的機會,我們部門有兩個名額。我推薦了你,你可以回去考慮一下。」
外派?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砸蒙了:「什麼時候推薦的?」
「下個星期。」
「哦。」
他竟然沖我露出一抹笑,和藹中透露著慈祥:「出去把門帶上,辛苦了。」
關上門,我仿佛在做夢。
這是裴嘉言第一次對我笑。
在我以為他要當一個冷漠無情的老板時。
前段時間,他第一次看到我中指的訂婚戒指。
一句話沒說,直皺眉,眼里閃過遺憾和惋惜。
仿佛在說: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想不開?
打那天起,他就沒笑過。
我們偷偷稱呼他為:不笑子。
15
在我安定下來的生活里,徐桉是唯一惡心的東西。
他天天打來電話,我拉黑一個又一個。
他不死心,又發小作文。
我漠視了幾天后,他按捺不住了,手捧一大束鮮花,站在人來人往的工作樓下,迎著我過來。
他高興地朝我伸出手:「春暉,手表修好了!」
這塊手表是徐桉身上最便宜的東西。
我大一用兼職的錢,咬著牙買的最貴的生日禮物。
他一戴就是七年。
曾經有朋友笑他戴那麼便宜的表。
他立馬沉下臉說:「這是我上上下下最寶貴的東西。」
嚇得那個朋友不敢再調侃。
可也是他,戴著我送的表,照顧了紀語一夜。
不知道那一夜,他有沒有看過時間,想到過我在家等他?
我撇了撇嘴:「它跟我沒有關系,你跟我也沒有關系。」
我騎著我的小電瓶揚長而去。
16
徐桉含著金湯勺出生。
生活順風順水,估計碰過的幾次壁都在我身上。
我沒想到他還不死心,竟然找了「外援」。
紀語的短信發過來時,我氣笑了。
他們哪來的臉?
我還是赴約了,看看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見了我,紀語委屈巴巴地說:「徐桉讓我過來解釋一下我們的關系。」
「春暉姐姐,我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徐桉是因為跟我是Ṱū₈同學才讓我進的公司,現在我已經離職了。」
「婚禮那天是我玩笑開得過分了,對不起,我知道錯了。只要你愿意原諒我,原諒徐桉,你讓我做什麼我都愿意。」
說著,她抽泣出聲。
美女落淚,徐桉看了肯定得心疼死。
不過我啊,沒有那個心。
「真的嗎?跪下也可以?」
紀語頓住,好半天后,她大義凜然地說:「只要你愿意原諒徐桉,我愿意!」
「周春暉,夠了!你真的要這麼咄咄逼人嗎!」徐桉的聲音從紀語放在桌面的手機傳出來。
對上紀語得意的眼神,我明白,算計我呢?
我盤著手:「是她說的什麼都可以,我只是提個條件,你就急了?既然沒有誠意,何必約我出來?」
紀語面露嘲諷,語氣卻急迫:「你們別為了我吵架了,我跪,我跪!」
然后,她掛斷電話。
我嘖嘖稱奇。
紀語得意洋洋地說:「我贏了,徐桉還是不舍得我。」
我備感奇怪:「我為什麼要跟你比搶一個我不要的賤男人?」
從小到大,我比過學習、比過勤奮、比過學歷、比過簡歷。
就沒有比拼過搶垃圾。
紀語臉一黑:「你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我好笑:「徐桉不舍得你,為什麼要讓你離開公司?」
她反倒高興上了:「哦,徐桉沒有告訴你,他知道我喜歡服裝設計,幫我開了一個工作室嗎?」
我心里一涼。
不怪她笑。
面前坐了個小丑,誰見誰笑。
紀語話語中滿是高高在上的憐憫:「而且你不會真以為我們只是朋友吧?」
「你知道槍擊案發生的那個晚上,你的電話打過來時,我們在做什麼嗎?」
「做很快樂的事情哦,我讓他不準接,他就真的不接了。」
「當時你爸媽正好到你學校堵你要錢,還計劃綁架你吧?你還得感謝我呢,要不是我讓徐桉那麼快樂,他也不會覺得對不起你,在陪我滑雪后,特意趕回去,正好救了你。」
她眨巴著眼:「好可憐,你家人也不愛你。」
好惡心。
怎麼這麼惡心!
那是我大三的時候。
也是那件事情發生后,我下定決心,拿著獨立出來的戶口本,將伴隨我二十一年、不帶一點祝福的名字,改成周春暉。
春暉,春暉,我要做自己春天的太陽。
徐桉陪著我,鼓勵我,支持我。
原來,這些無條件的撐腰背后,是他背叛我的心虛。
我雙拳緊握,抑制胃里翻涌的惡心:「你們好臟。」
她不以為然,鄙夷道:「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們?徐桉在國外那麼久,都是他回國找你,你去找過他嗎?」
「你知道他掛科壓力大,知道他被種族歧視,知道他被搶劫……」
紀語越說越生氣,像是我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他遇到麻煩,都是我陪著他,你能做什麼?你連一張飛機票都不舍得買,你只會享受他的愛!」
我望向坐在角落,不知道聽到了多少的徐桉:「你也是這麼認為的,是嗎?」
紀語疑惑地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臉登時白了。
徐桉踉踉蹌蹌地走過來,身體發抖。
他想說什麼,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發自內心地不解:「我只會享受你的愛,是這樣嗎,徐桉?我真的沒有為你做過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