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也以牙還牙,還他一份碎紙。」
在文臣武將和陛下的注視下,我那份婚約撕的粉碎,落在崔玉的臉上。
「好,常寧……咱們也算兩不虧欠。」
崔玉咬牙切齒地起身想走,我卻讓齊漱攔住了他。
「你還欠我阿爺的私塾錢。」
我垂下眼簾。
「我會擬出賬單寄到崔府。請崔大人,盡快還。」
14
齊漱率兵北上,一路高歌猛進,勢如破竹。
而我的豆花鋪也越開越大,逐漸成了個小飯館的規模。
月牙嫂見我人手不夠,便常常來店里看顧一二。
她還問我:「阿寧,崔家那個小姑娘呢?怎麼許久沒見她了。」
我也許久未見崔阿盈了。
新婚那日我和她哥哥鬧得不愉快,想必她心里也為難。
不過我告訴她了,若她心里沒有芥蒂,我還是愿意當她的阿寧姐姐。
幾個月后的一個春夜,崔阿盈突然敲豆花鋪的房門。
小姑娘像只受了委屈的小貓,一個勁地往我懷里鉆。
我趕緊為她倒了碗熱豆漿,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崔府有什麼ŧůₖ事?」
崔阿盈點點頭,說崔玉和姜瑤吵得兇,姜瑤正鬧著要和離。
崔玉雖然攀上了侯府這門親事,但他在我的大婚之夜鬧的丑聞滿天飛,京城的同僚都越發排擠他。
要說他是狀元出身,可到現在還是個芝麻小官,皇帝也沒有重用他的意思。
有這樣一位窩囊不體面的夫君,姜瑤吵著要和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可憐了崔阿盈,小小年紀便寄人籬下,日子不會好過。
又是一陣敲門聲,是侯府的下人找上來了。
崔阿盈拼命地搖頭:「常寧姐,我不想回去。
」
我拍了拍她的背,起身出去開門。
是姜瑤手下的女使,我們在崔府見過——還打過。
「崔玉的妹妹,是不是在你這里?」
「是。」我實話實說道,「她先在我這里住下。等你家官人和娘子鬧完了,我再將她送回去。」
「不可能。她是崔家的人,必須得回崔家!」
幾個人硬要闖,我猛地一拍門:
「提醒你們一句,這里是齊府娘子的住處。」
「你們這樣深夜擅闖,問問你家娘子是否承擔得起后果?」
幾個人闖不進來,最后還是灰溜溜地離開了。
崔阿盈就留在我的豆花鋪里,她口齒伶俐, 經常逗得客人哈哈大笑, 都將她當作豆花常的活寶。
等到過一陣崔府平靜了,我就托付月牙嫂, 再將崔阿盈送回去。
掐算著日子,齊漱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15
我每天黃昏時刻,總是習慣性地登上城墻, 許是哪日就能盼到大軍歸來的身影。
入秋的北國,一片蒼涼。
連綿的荒山上映著火紅的戰旗, 我知道那是先鋒兵回來了。
落鎖的城門再次打開, 火把照得天色如同白晝。
「快回稟陛下, 北邊蠻族均已平定,大軍不日歸巢!」
「但齊將軍在最后一戰身負重傷, 軍醫正在全力醫治,請陛下放心!」
我不敢想象, 齊漱受傷了。
他在我的記憶里永遠鮮活,活蹦亂跳的。
我探不出他傷的有多深,只能一日日地苦盼他回來。
月牙嫂一面寬慰我道:「阿寧,你這幾日若是擔心, 就先關停豆花常吧。」
我搖搖頭, 沒有在鋪子里的忙碌,我只會更加不安。
我每天像往常一樣, 外出進貨,再去廚房忙碌。
偶爾還要進宮一趟, 給陛下常常豆花常的新菜。
陛下看我神色憂思, 笑呵呵道:
「你擔心那小子?放心吧。他精得很,不會真傷到自己的!」
我的心寬慰了一些,拿著食盒一路出了皇宮, 回到西市。
今日的西市熱鬧,一如我剛來的那一天。
只是那群人都聚攏在我店前做什麼?
「麻煩, 讓一讓。」
我層層扒開人群,瞅見了藏在「花苞」里的人物。
他黑了,也瘦了, 不過眼睛還是亮晶晶的,簡直像是土地里挖出的金子。
不過, 他怎麼坐在輪椅上了?
他一把環住我的腰,哭號道:
「娘子啊!為夫的腿折了, 娘子不會嫌棄為夫吧!」
我看著他,又好氣又好笑:
「腿斷了, 那便和離吧!金子歸我, 你凈身出戶。」
我還是罵罵咧咧地把齊漱的輪椅推回了家。
齊漱的腿沒斷, 只是打仗的時候摔下馬背, 受了傷。
他每日纏在我身旁,我烤胡餅,他便拿芝麻。
我鹵豆腐,他便切菜。
生怕我大手一揮, 將他凈身出戶了。
京城都傳齊將軍府的夫婦真是怪,把空蕩蕩的府邸撂在一旁,整日擠在小飯館里,也不嫌憋屈。
他們不懂, 擠一擠的日子,過的暖和。
就如那秋日桂子綽約,豆花常飄香。
(全文完)
作者:重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