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后，柔貴人被曬暈抬走，李昀終于從奏折中抬頭看了你一眼：「你也累了，今天就回去休息吧。」 

你揉了揉跪麻的腰走出御書房，外面的宮女太監都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你。 

你知道，他們又誤會了，你張了張口，卻又不知從何解釋。

李昀有意讓他們誤會，你解釋不清楚的。 

4 

在你的忐忑不安中，柔貴人被禁足了整整一個月。   

宮中一向捧高踩低，禁足中，柔貴人一邊被其他爭寵的妃嬪落井下石，一邊被內務府刁奴見風使舵暗中使絆子，過得很狼狽。 

你奉旨去給她解禁時，她瘦了整整一圈。 

原本有些圓潤嬌憨的小臉瘦成了細窄妖嬈的狐貍臉。

一見到你，她蒼白的臉頰登時因為激動染上一抹血色，顯得昳麗動人，叫人挪不開眼睛。 

「你來啦，」她親熱地拉住你的手，笑得仿佛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該送明月姑姑什麼樣的禮物，才能讓你對我的處境感同身受。思來想去，你一向自視清高，宮里宮外也只有御前太監洪培泉與你頗為親近……」 

對危險的感知讓你在一瞬間寒毛倒豎。

你猛地跪地磕頭：「奴婢一切聽憑陛下吩咐行事，若有得罪，還請貴人海涵！」   

你有意提醒她你們都是皇帝手中的棋子，可她正對他情熱，怎麼聽得進去。 

她的笑容已經消失了，她擦了擦碰過你的手，然后將帕子扔在地上。 

「晚了，洪培泉收受官員賄賂被我發現，你來之前我已經將證據送給賢妃娘娘，這會兒估計已經鬧到御前。

」

只聽一聲驚雷乍起，瓢潑大雨鋪天蓋地落下，轉眼間整個皇宮都被籠罩在電閃雷鳴中。 

你丟下身后的小宮女太監，一個人沖進雨幕。 

洪公公救過你的命，又帶你入皇子府教你讀書識字，于你而言如師更如父。

可你趕到的時候，洪公公已經被李昀賞了九十庭杖。   

沒有圣旨行刑的宮人不敢停下，你攔了好幾次沒攔住。 

御書房門口也被侍衛把守著，你無法闖進去，只能跪在雨中大聲求情。 

可里面的人恍若未聞。 

你恍然明白，這就是他讓你得罪柔貴人的原因。 

所謂收受官員賄賂不過又是他的栽贓，柔貴人那個蠢貨和當初宸妃一案中的你一模一樣，做了他的刀。 

最后一下庭杖落下，脊骨寸斷的聲音在雨中那麼刺耳，洪公公嘔出一口鮮血，從刑凳上翻了下去。

你撲過去把人抱住。   

你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太監，如今不過四十，卻已兩鬢斑白。 

那都是為李昀和你操心操出來的。 

九十庭杖把他打得血肉模糊，血水被雨水沖刷將附近染紅了一大片。

你試圖堵住他身上的血洞，卻無濟于事。 

看著你崩潰痛哭的樣子，洪培泉艱難地抬手拍了拍你的手背，語氣溫和得像從前在九皇子府給吵架鬧冷戰的你和李昀勸和： 

「我是太后……留在陛下身邊的人……陛下只有殺了我才能不受太后轄制，你千萬不要怪他，你們都要好……」 

一句話說得血沫橫飛、斷斷續續，話未說完，徹底斷了氣。   

你抱著洪公公的尸體，舉頭看周圍森寒、密不透風的宮墻，只覺得自己亦如那籠中雀，生死全被他人掌控。

這是你頭一次對奴婢這個身份感到絕望。 

不知何時周圍的宮人被清空，一柄紅傘遮在你的頭上。 

「別哭了，他已經走了。」 

是你最熟悉的聲ƭŭ̀⁶音，李昀。

洪公公也許暗中給太后送過消息，可他從來沒有給李昀造成實質性傷害，他對李昀的保護遠遠多于傷害，是把李昀當半個兒子養的。

可李昀用之即棄，將他活生生打死，毫無情誼可言。   

也許某一天，你也會被這樣打死。 

你抬頭看向李昀，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從前你垂涎欲滴、百看不膩，現在卻只覺得冰冷可怖。 

他還像個沒事人一樣，俯身溫柔地撫摸你濕漉漉的鬢發： 

「他背叛了朕，今日朕不殺了他，他日朕便可能為他所殺。阿月，你別怪朕好嗎？」

洪培泉臨死都還在維護他，怎麼可能殺他？ 

你抱著洪培泉冰冷的尸體，恨不得抽他一耳光，質問他為何如此狠心。

可你經歷宸妃、洪培泉之死，徹底清醒了。   

李昀是帝王，比起權力，感情于他而言一文不名。 

你就像他養的寵物，他興趣來了逗弄你幾下，被你撓幾爪子也不要緊。可如果你真的觸怒了他，你的下場不會比宸妃和洪培泉更好。 

你替死去的人憤怒，但你更想活下去。 

你放下洪培泉的尸體，伏跪在李昀的腳邊，額頭挨著他的鞋：「奴婢雖心痛洪公公之死，卻也知陛下殺他是為社稷除害，不得已而為之。」 

李昀心疼地嘆了一口氣，蹲下來用自己的大氅攏住你：「你能這樣想很好。」

你的衣服已經濕透，他的大氅并不能給你溫暖，反而讓濕冷的衣服緊貼到身上，黏膩冰冷，讓人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