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打開門看到是她,立刻冷著臉要關,卻被她攔住:
「賀磊,別不要我。」
我端著湯出來正聽見這句, 差點把碗摔了。
沈月榕滿身是污泥,腳上就一只鞋子,肚子已經老大了。
看到我, 她眼神慌亂地避開來。
我走過去:「什麼情況?走錯門了?」
她囁嚅著,許久才說出口:
「孩子……孩子弄錯了,不是孫世同的。」
我差點笑出聲來,但看我弟臉色鐵青,我又生生忍住了。
「孫世同他媽帶我去化驗孩子的 DNA,結果對不上號。」
她哭得凄凄慘慘, 不住地用手背抹掉。
不過幾個月,她胖了一大圈,不修邊幅的樣子更顯狼狽。
「賀磊都是我不對, 可是你看在孩子的份上, 能不能原諒我……」
「月份大了,我現在也不能做引產手術了。」
我弟的拳頭握住又松開, 微不可聞地哼了一聲:
「我不是撿破爛的。」
我媽從廚房探出頭來:
「我家沒皇位要繼承, 來路不明的孩子和女人我們都不收的。」
「你倆還愣著干嘛, 過來幫忙端碗拿筷子, 一會客人都該到了。」
沈月榕還想說什麼, 我弟已經冷著臉一把關上了門。
幾天后,我的前婆婆找了相熟的人來當說客。
那人剛開口,就被我媽不耐煩地打斷了:
「他家那點破瓜我都吃膩了, 你要是來讓我閨女復婚的,咱倆以后就沒交情了。」
「正常人誰愿意把閨女往火坑里推啊。」
說客的話生生被我媽噎了回去。
又過了幾個月,我在共同的朋友口中得知了孫世同的近況。
「他也挺倒霉的, 他爸的葬禮剛舉行完,自己查出來癌癥晚期。」
「好像已經在化療了, 不過效果不怎麼樣。
」
「聽說他媽把房子都賣了在給他治呢, 上次我在醫院碰到差點沒認出來。」
光頭, 人瘦得脫了相。
「笑笑, 你要是碰到估計也認不出來了。」
我回想上一次見他時, 是他來送一些舊物。
滿滿當當的一個行李箱立在他身側, 他背對著陽光站在那里看著我。
他走上前來, 想拉我又生生地頓住:
「我這幾個月把我們以前一起去過的地方又走Ţŭₘ了一遍,還有好些沒來得及去。」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
「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你以前每到一個地方都喜歡買點當地的特產,我一樣買了點給你。」
我沒接:
「那是以前,我現在什麼都朝前看了。」
他怔怔地低下頭,沒有再說話。
17
半年后, 我在朋友圈看到了他的遺照。
照片里的他看上去像個陌生人,過分消瘦的臉頰深陷進去。
靈堂里只有一位老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
我合上手機,抬起頭來看著臺上的那一對新人。
歡呼聲中, 我弟紅著臉親吻著他的新娘。
手機彈窗推送了一則新聞:
【數月前發現的無名女尸被證實是本市沈姓女子, 事發時懷有九個月身孕, 該女子在黑診所進行非法行為時出現麻醉意外。】
【無證非法行醫的嫌疑人已交代伙同 XXX 對該女子未及時施救,并為掩人耳目將其棄尸江中……】
模糊的照片看著有些眼熟,我正要放大來看, 什麼東西從天而降。
險些驚得我摔了手機。
猛然接住的花束讓我有些愣神。
臺上嬌羞的新娘沖著我笑:「姐姐,下一個幸福到你了。」
陽光穿透夏日的樹蔭落在花園的石子路上,發出粼粼的光亮。
好像幸福真的有了形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