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壽終正寢那日，薛胥跪在我床邊，泣不成聲。 「阿舒，下輩子，我們還要做夫妻。」 再次睜開眼，我回到了十六歲。 今日是平陽王府上門提親的日子。 按照約定，薛胥也會來提親。 屏風後面，我聽到他的聲音。 「戶部尚書薛城之子薛胥，今日上門，求娶貴府二小姐。」 聽到他說要娶的人是我二妹，我就知道，他也重生了。 我長舒一口氣，薛家那個虎狼窩，我是不想再去一次了。 傳聞平陽王世子是個混不吝，但王府人口簡單，王妃豪邁大氣。 即便上輩子我拒了王府的提親，後面見到我仍舊熱絡。 王府，可嫁。

我三歲時，高燒燒壞了腦袋，從此便比常人遲鈍些。 五歲時，孃親送我進學，遙遙指著人群中一個白皙俊秀的小公子，說： 「兒啊，那是娘為你選的夫君，你好好追求他。」 我乖巧點頭。 若干年後，娘訪友回來，驚慌失措：「兒啊，錯了！你追錯人了！」 我沉思片刻：「無妨，現在換人還來得及。」 卻被那人擁入懷中，牢牢桎梏：「桑桑好天真，你以為你有換人的權利嗎。」

嫡姐搶著與我換了親事。 她本要嫁的是謝家公子，京城裡出了名的紈絝浪蕩子。 我頂了嫡姐的親事，一路忐忑，坐著一頂小花轎登了謝家大門。 謝家小公子，寬肩窄腰，一身飛魚服，甚是冷峻不凡。 聽我怯怯喊他夫君後，只是皺了皺眉，就與我拜堂成了婚。 一年之後，嫡姐來京城看我。 本還想拿喬，用身份壓一壓我，但見到我的夫君後。 她霎時白了一張臉：「我讓你嫁的是謝家公子，誰讓你嫁謝淵這個活閻王了？」 我呆住了，不是都姓謝嗎？

謝如風失蹤後，我堅持履行婚約，嫁進侯府。 三年後，他帶著嬌妻幼子回來，卻執意要把正妻之位留給我，只給那婦人一個貴妾的名分。 我小聲勸他：「當妾……怕是不妥吧？」 他立馬變臉，一臉不耐煩： 「有什麼不妥的？我堂堂侯府世子，連納個妾的權利都沒有嗎？」 「窈娘救了我，又給我生下長子，要不是看在你替我守寡的份上，這正妻之位本該是她的！」 我愣住了。 原來他竟以為我是他的妻子。 可我，是他的嫂子啊。

我從小說話做事都比別人慢一些。 小時候總是會因為這個被笑話。 所以我慢慢變得不愛說話。 直到皇帝當著所有人的面問我想要嫁給誰。 問到溫潤如玉的睿王時，我眼睛一亮。 可等我點頭時，皇帝已經開口：「難道你喜歡燕王？」 此時臺下那個傳聞中陰狠毒辣的燕王身形一歪，手裡的酒杯都掉了。

我是個賢惠的女人。 相夫教子了半輩子，夫君突然做了兩個決定。 一是要迎青樓女進門。 二是要把我十二歲的小女兒嫁給七十歲的丞相做填房。 面對我抗拒的態度，夫君怒而拂袖：「婦道人家，這沒你說話的份！」 「可是丞相年事已高，萬一……你忍心看宛娘年少守寡嗎？」 「守寡？」他冷哼一聲，「貞節的女子，合該殉夫才是！」 我很痛苦。 可我是個賢惠的女人，不能與夫君和離。 于是，我在後院挖出了一個塵封已久的東西，毫不猶豫地斬斷左臂，將它裝了上去。 ——那是一把加特林。 我不能和離，便只好喪夫了。

繼母打算送我去給老頭做填房。 我只好連夜投奔素未謀面的未婚夫。 見到面如冠玉的裴家公子，我羞紅了臉： 「我、我是你的未婚妻子。 「不知你母親可曾與你提起過？」 我緊張又害怕。 生怕他反悔不認，將我掃地出門。 公子微微蹙眉，思索片刻，笑道： 「說過的。」 我鬆了口氣。 卻不料，成婚之日，另外一個裴姓公子找上門來。 揪著我夫君的衣領罵道： 「天殺的裴時安，你挖老子牆角？！」

我為救竹馬，變得痴傻。 他說要報答我，會為我結一門好親事。 「今夜會有個男人暈在你家門口，那就是我為你挑的夫君。」 我將他的話一一照做。 半年後，竹馬自邊關歸來。 我樂滋滋地向他介紹： 「這是你當初給我挑的夫君，他人極好，還說要讓我做太子妃。」 他愣在原地，面色慘白： 「明明是個乞丐，怎麼會是……太子殿下？！」

和離的第六年冬。 謝知予碰巧出現在我的餛飩攤前。 他懷孕的夫人想念南邊口味的餛飩，這附近只有我這攤子有賣。 等餛飩的時候，他問起我爹孃。 又看了眼我粗糙的手。 「這些年，你過得很苦嗎？」 「若是……」 我搖搖頭，笑笑沒說話。 現在的日子，手上是冷的，心裡是靜的。

國公府二郎臨刑前，老太君想給他留個後。 她把丫鬟們都叫到後院，問誰願意到死囚獄中走一遭。 姐妹們面面相覷—— 若要爬床，府裡公子哥多的是，何必為了一個將死之人搭上前程。 只有我從人群中鑽了出來。 她們罵我自毀前程，明明已被內定給大郎。 但他們不知，我饞二郎身子已久。 橫豎他快死了，事了我就跑。 等他百年之後，我再給他多燒點紙賠罪。 誰料，在我屁顛顛收拾包裹的時候，傳來姜二郎越獄的訊息。 我帶著痴傻小姐和年邁老太君倉皇而逃。 直到有一天，姜二郎提劍找上門，對我露出森白牙齒。 「錦雀，你這賬，我們得好好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