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我不與他們計較,今日我卻聽的急火攻心,便抄起墻邊的鐵鍬就向他們身上掄去,奈何他們人多,我被他們推倒在地,任憑他們一拳一腳的往我身上招呼。
干凈的里衣散落了一地,粗面粉和糖也灑在了地上,我徒勞的用手去抓,抓起來的卻只有潮濕的泥土,我閉上眼睛,眼淚終于涌了出來。
阿姐已經走了兩年了,迎春花開了兩茬阿姐都沒回來。
12
我不再反抗,任憑他們踢打著我,不知什麼時候,身上的拳腳不再密集,那些盲流子發出聲聲慘叫,空氣中傳鞭子抽打空氣的凜冽風聲。
我止住了眼淚,迷茫的睜開眼,卻看到一位銀甲柳腰的女將軍騎著一匹高大的赤紅色駿馬正對著我笑,如瀑的頭發束的成高高的小辮,英姿颯爽,威風凜凜,端的是說不出的落拓瀟灑。
我呆住了,這女將軍竟生了一張和我阿姐一模一樣的臉。
「寶珠。」女將軍開口喚我。
啊,這位意氣風發的女將軍竟是我阿姐!
我日思夜念的阿姐。
只見阿姐手持帶刺鐵鞭,那鐵鞭好似長了眼睛,精準的在盲流子身上揮舞著,像一條蜿蜒的銀蛇,閃出錚錚銀光,盲流子被打的四處亂竄,很快逃了。
大哥二哥三哥騎著高頭大馬緊隨其后,哥哥們黑了也瘦了,英氣的臉上多了些硬朗和堅毅,可看我的眼神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和寵溺。
「對不起,寶珠,阿姐來晚了。」
阿姐利落的翻身下馬,折下一枝開的黃燦燦的迎春花別在我耳后:「我們寶珠,真好看。
」
我緊緊抱著阿姐,窩在阿姐的懷里哭了,阿姐冰涼的鎧甲抵著我的臉,可我卻覺得這冷冰的鎧甲好似也有阿姐的溫度。
我止住了眼淚,仰頭看著阿姐的眼睛,一字一句:「阿姐。」
「阿姐,回家,寶珠,給你,做,甜糕。阿姐,愛吃。」
「寶珠,你竟會說話了?」阿姐笑著流出了眼淚,「好,回家,咱們回家,我們寶珠做的甜糕最好吃了。」
我伸手擦掉了阿姐的眼淚:「阿姐,不哭,寶珠,心疼。」
阿姐像往日那樣捏了捏我的臉蛋,溫聲:「我家小寶珠,長大了。」
姐姐和哥哥們成功治理了水災,解救了數以萬計受災的百姓,解決了數百年來的治水難題,被百姓們稱為「天降救世主」。
皇帝遵守了約定,把爹娘和祖母從天牢里放了出來,祖母因常年受牢獄磋磨,回家后沒多久便去了。
我們跪在地上哭,祖母卻笑著說她這輩子很幸福,她擁有這世間最好的孩子們。
皇帝讓哥哥們自己選擇一個官職,哥哥們沒有居功自傲,大哥領了個正七品的官職,二哥和三哥要了些銀錢便退下了。
而阿姐,卻被皇帝親封為我朝第一女宰相,是正一品的高官。
女子當官,在我朝是頭一例,更何況是阿姐是百官之首,我問阿姐是否愿意當宰相,阿姐說若是能造福百姓,她自然是愿意的。
我有些擔憂,怕阿姐應付不了朝堂上的波譎云詭,但想到阿姐的聰明才智,想到阿姐那日在朝堂上意氣風發的樣子,總覺得阿姐是該坐上那個位置的。
自阿姐上位后,阿姐創立了女子學堂,并且學費全免,并擯除了裹腳陋習,還為女子爭取到了科考的權利。
在阿姐的支持下,我朝很快就出了著名女商人趙盼盼,女夫子宋聽雨,女縣令鄧綏......
真好,往日只知道相夫教子的婦女們如今也有了選擇人生的權利。
我們一家搬到了我和姐姐住過的小院。
阿姐帶領著三個哥哥把茅屋拆了,用堅硬的磚頭和水泥重新蓋了一間更大更漂亮的院子,甚至比原來的相府還要大。
小菜園變得更大更寬敞了,大黃和小花的崽子們都生寶寶了,每天雞窩里的雞蛋都多到吃不完,大白鵝在院里整日搖頭擺尾,小黃鴨在池塘里玩水嬉戲,小豬們在豬欄里成日哼哼的叫喚著。
我真的太愛我的新家了,這里有慈祥的爹爹,有溫柔的阿娘,有一個愛看書習字的大哥,有一個愛撫琴畫畫的二哥,有一個愛舞刀弄槍的三哥,還有一個我最親最愛的阿姐。
午后,我拿著鐵鍬在院子里挖來挖去,姐姐好奇的問我在做什麼,我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朗聲回答:「阿姐,我在,院子里,種,好多,好多,迎春,花。」
阿姐笑彎了眼睛,伸手拂去了我臉上的泥土:「寶珠,你就是阿姐的迎春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