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要寵妾滅妻,被爹打得下不了床。
嫂子家世差些,但人品相貌、處事治家是一等一的好。
若無人為她撐腰,旁人會戳斷我們脊梁骨的。
后來我出嫁,夫君刁難我。
嫂子帶著一箱金銀首飾來接我,對我夫君說道:
「你二人和離,江州城有的是王孫公子求娶妹妹,可你就不見得還有人要了。」
1
爹娘為了大哥的婚事,專程去了趟江北。
劉氏是名門望族,族中的女兒人人求娶,但我大哥倒是不情不愿的。
爹娘不知道緣由,我知道。
大哥自小就有個心上人,隔壁程家二小姐,程綺。
只是程二娘不入我娘的眼,大哥便不敢提。
早上敢忤逆娘親,下午三個武將舅舅的巴掌就會落到臉上,這誰惹得起。
爹娘去談親事的大半個月里,大哥還去與程綺私會過。
就在我家大院后門,兩人站在門檻上私語。
我哥的書童守著院子,老遠看見我就故意清嗓子咳嗽。
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本想裝作沒看見,要走,卻被清脆的女聲叫住:「可是松月妹妹嗎?」
我和程綺,說來也有點不清不楚的關系。
我愛慕她的胞弟已久。
我只得硬著頭皮走過去,給大哥和她行禮。
程綺拉住我的手,圓圓的臉上水汪汪的眼,眼里全是委屈:「松月妹妹,你可也要忘了我?」
不等我說,我大哥先急了:「綺兒,我既然答應了將來娶你,定然不食言。」
我心中大駭,正妻未定,他倒先定了妾室,以后可有得鬧了。
看著他倆眉目傳情,我嚇得忙將手縮回來,撂下一句:「姻緣事自有天定,我一個做妹妹的也不夠格摻和。
」
說罷,我轉頭就跑了。
還沒逃遠,我就聽到我哥嫌棄我:「莫管她,她打小被爹娘教傻了。」
這話倒也沒錯。
城中貴女相聚,眾人夸她們,是出水芙蓉、空谷幽蘭、錦心繡口、林下風致。
到我這兒:「松月小姐也是個乖巧聽話的。」
乖巧聽話算什麼長處呢,我彼時躲在程綺身后,只能唯唯諾諾聽著。
原是我娘的意思。
她是個八面玲瓏的才女,但她說,她從將門小姐到做這當家主母,為了所謂的好名聲,實在費神費力。
所以她寧愿我做個無才無能的,在家時做米蟲,出嫁了也不管事,就是最舒心的。
而我爹呢,只管我哥不管我。
于是我長這麼大,只勉強認些字、懂些禮,其余琴棋書畫、針線女紅、管家治下,我是一樣都不會。
而如今,遇上大哥私定了程綺這等大事,我更不知所措了。
我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娘。
猶豫著猶豫著,爹娘定親回來、新娘子進了門,我也沒敢說出口。
出于愧疚,新娘子過門第二日敬茶時,我在門邊扶了她一把。
她手中端著茶盤,我家門檻高,被我一扶,頗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嫂子生得蛾眉曼睩,身量較我們江南姑娘要高挑些,撐起長衣裙,靚麗又俊俏。
江北劉氏,步步得體,我娘拉著嫂子的手坐下,滿面的喜色。
娘招呼我過去行禮,我乖乖地欠身喚道:「嫂子。」
劉芳景仔細看我,說道:「方才松月妹妹扶我時,指尖生涼,可是近日陰雨多,著了寒?」
這些話,她雖是對我說的,卻側過身,時刻看我娘的眼色。
「母親,我從江北來,帶了個醫女,專門侍奉閨中千金小姐的,莫若晚間兒讓她去給松月妹妹瞧瞧?」
我娘自然笑著說好,問她:「旁人出嫁,不過帶些伺候起居飲食的婢子,你竟還帶了醫女?」
劉芳景站起身,一邊自然地扶我坐下,一邊解釋說,雖然她是旁支所出,但家中爹娘也是愛重她的,少不了多備些陪嫁給她。
「母親不知,這醫女還有故事呢。她師從告老還鄉的張誠張太醫,出了師便跟在我們本家的大夫人身邊。大夫人體恤我嫁來江南不習慣,便賜給了我。」
嫂子帶來的嫁妝里,還有幾本絕版的藏書,據說也是本家老爺賞賜的。
加上她這段不動聲色的話,既見劉氏家底之雄厚,也見她地位不低。
饒是我向來不太會察言觀色,也能看到我娘得意地瞥了我大哥一眼。
那可不正是在說:「瞧,爹娘給你尋的好親事。」
我看向我哥,新婚燕爾,他面子上倒是喜氣洋洋的,只是我知道,他心里還在擰巴。
我沒忍住,為著大哥闖下的禍端,面上帶了幾分煩惱。
我剜了眼大哥,一回頭,就看見嫂子沖我不明就里地笑了一下。
就這幾個眼神來回,她莫不是看出了什麼端倪?
嚇得我忙低頭喝茶,萬事不問,只覺得她和我娘真像。
她們都是人精一樣的女子。
2
我娘當年嫁給我爹,是下嫁。
據她說,我爹年輕時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文章也寫得好。
我爹常被達官貴人請到府上做客寫詩文,我娘游園偶遇,從此記住了我爹。
也不知當時我爹有沒有心上人,只知三個小舅子持劍佩刀談了一個晌午,這親事就成了。
時至今日,我爹也沒納過妾,府中大小事務,都聽我娘安排。
大哥背著嫂子,在書房里向爹訴苦:「爹,我倒并沒有冒犯娘的意思,可咱們陶家,難道代代都由女子做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