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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嫡妹獨守空閨,無人問津,便故作大度地為世子張羅納妾。結果,世子本就不滿這門親事,這下更覺得后宅吵鬧,索性離家云游去了,一年半載也不見人影。
侯夫人思念兒子,便把氣都撒在嫡妹身上,每日里叫她五更便起來請安伺候,風雨無阻。
除此之外,侯夫人平日里穿衣、讀書、喝茶、飲食,要她親自一一過手,連慣用的丫鬟也不常使喚了,直把她當作半個下人。
更不用說每逢時令、節氣和侯爺、夫人、世子的生辰,她都得跪在神壇前為李家抄經祈福,徹夜不休。
如此種種,日日磋磨。
嫡妹沒過兩年便蒼老得如同老嫗,這下更不招人待見了。
重來一世,世子有了一同修行的伙伴,他安心在家,我樂得輕松,公婆反而看我處處順眼,這便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畢竟,我的真正目的是修仙!
而世子也不愧是從小就開了靈根的天生修行人,在他的指點下,我每日勤奮修煉,吐納練氣、打坐念經,胸腹處不知何時起便有一團渾圓的金黃色之炁,在我神游周天時竄流經脈,隱隱發熱。
不過短短數月,我竟隱隱有結丹之勢!
世子頗為滿意,難得夸我有上進心。
而他本人早已進入元嬰期,卻不知何故,一直止步不前。
7
嫡妹受此大挫,偃旗息鼓了一段時日。
直到幾個月后,太子妃在京郊的溫泉別苑辦秋日宴,遍請京城貴女賞楓,我和嫡妹都在受邀之列。
算算日子,大概是張百萬青樓遇貴人,已經抱上太子這條大腿了。
我但笑不語,走下馬車,遠遠便望見嫡妹站在人群中笑。
瞧見我進來,她眼神一亮,搖著手腕上估摸得有小半斤重的足金鐲,朝我招手。
「姐姐,許久不見,清減不少啊。」
她身穿軟煙羅,頭戴紫玉釵,珠光寶氣的樣子活像只開屏的孔雀。
我點點頭,寒暄道:「近來吃素,確實瘦了。」
修行之人不愛葷腥,兼有忌口,加之練氣沖破了四肢淤堵經脈,修得好的人往往身材精瘦,不像寺里那些圓滾滾的和尚。
嫡妹故作憐惜,掩嘴嘆道:「唉,也難怪。世子不愿入朝為官,侯府表面光鮮,想必私下也拮據得很。」
她身旁的女眷連連點頭:「還是你慧眼識珠,選了個祖墳冒青煙的好人家,如今誰不知道太子殿下最信重你們張家。」
「不像有的人家空有爵位,朝堂上卻連話也說不上。」
另一邊的女眷故意道:「定遠侯世子嗎?修仙修得遠離朝堂,如今宮里連宮宴都不叫他了。」
說罷她挑釁地看了我一眼:「聽說還不近女色,也不知是不是身子有什麼毛病。」
幾位女眷湊在一起,嘀嘀咕咕,故意讓我聽到。
「這嫁了人跟出家有什麼區別?」
還真別說,能結識太子妃的貴女們還是有見識,一眼就看出我在侯府出家修行。
女眷們期待地看著我,想看我羞憤難當抑或失態回擊。
然而,我只是好整以暇地看著嫡妹,吐出了前世今生她最恨聽到的一句話。
「妹夫待你如珠如寶,怎地嫡妹你的肚子里還沒有動靜啊?」
8
嫡妹臉色如土,勉強撐起驕傲,嘴角牽出幾個自以為趾高氣揚的冷笑,忙不迭地轉身離去。
誰能想到呢,因為得了臟病,這兩年嫡妹喝的藥渣堆起來都能有人高了。
花錢如流水,生子如遭難。
這便是她自己求來的好姻緣。
其實,她們還是沒見過世面。
侯府世代簪纓,老侯爺敢縱容世子修仙,還不就是因為家產多得花不完?
要知道自古拜師問道,財、侶、法、地,缺一不可,就不說張家那點兒家底了,也就夠世子買幾件像樣的法器。
而前世,張家原就是個普通商戶,一日張百萬青樓狎妓,路遇鴇母為難一個囊中羞澀的公子。那男子通身氣派,一看便不是尋常人家,張百萬便出手幫他解了圍。
也是他眼光毒辣,這位被偷走銀兩的公子竟是微服私訪的太子。二人有了一同喝花酒的交情,瞬間交淺言深,張百萬極盡諂媚之能,終于一躍成為皇商,代理了南部五省所有的私鹽買賣。
有錢能使鬼推磨,張家憑借財力在拜高踩低的京城站穩腳跟,從此走上了平步青云的皇商之路,一時風光無兩。
人人都道錢財好,但正如早年發跡往往寥寥,晚年得運才能安享天年,有時候好運氣來得太早并不是什麼好事。
嫡妹如今笑得有多歡,將來沒命花的時候便哭得有多慘。
希望她不要后悔才好。
9
許是受了我的言語刺激,嫡妹回府后,在求子之路上更加拼命了。
除了求醫問藥就是求神拜佛,連蛤蟆、蟲卵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偏方都吃上了……終于在半年之后有了好消息。
看著嫡妹特地送來的帖子,我笑著為還未出世的小侄兒挑選禮物,沒發現世子已經走到身旁。
與剛入侯府時相比,他看我的眉眼越發溫柔,多了人氣,少了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