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說了,這點小事她惦記這麼久都走不出來?好矯情啊。」
一陣強烈的反胃感沖上喉嚨,我扶著墻,俯下身去,干嘔到胃部痙攣。
4
秦彥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我正坐在飄窗上,沉默地注視著窗外。
夕陽在天際沉落,只剩最后一絲血紅的光。
我看著他把戒指套回手指上,微笑著走向我。
心里的情緒像風暴席卷起來。
「我弄好了,我們出發吧,老婆。」
我木然地看著他:「宋真雨是誰?」
秦彥的步伐一下子頓住了。
他已經走到了我面前,如今只剩一步之遙的距離,卻像隔著天塹。
「你的結婚戒指上,刻著她的名字縮寫。」
秦彥看著我,半晌,聳了聳肩:「好吧,其實之前我把戒指弄丟了,又怕你生氣,就重新買了一個。上面的名字,大概是刻錯了吧。」
拙劣的借口,完全敷衍的語氣。
仿佛在告訴我,我已經找了個理由給你,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吧。
我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開口,眼淚已經掉了下來。
「你編這種借口,是當我三歲小孩嗎?」
「靜靜,不要鬧了。」
秦彥有些煩躁地扯了下領帶,
「今天是我們結婚三周年,不要為這些莫須有的事情跟我吵架好嗎?」
秦彥說的沒錯,他一直都是我的特效藥。
因為他曾經陪我度過生命中最暗無天日的一段時光。
在我被表哥帶著他的同學性侵之后。
在我媽媽心臟病發,搶救無效,長眠于醫院的時候。
在我被噩夢般的躁郁癥困擾,無數次崩潰想要輕生的時候。
一直是秦彥陪在我身邊。
從十六歲到二十五歲,整整九年,我根本沒想過他背叛我的可能。
尖銳的疼痛自心臟席卷開來,暴虐的情緒幾乎是一瞬間,就摧毀了我殘存的理智。
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跳下窗臺,走到秦彥面前,用盡全力甩了他一耳光。
「你剛跟她睡過,連身上的氣味都沒洗干凈,就回來找我過三周年。」
「你把我最痛苦的事情告訴她,讓她用那種語氣譏諷我……」
「秦彥,你到底把我當什麼啊?」
最后一句,我幾乎是帶著哭腔吼出來的。
那一巴掌用力極大,幾乎把秦彥的臉打得偏過去。
他用舌尖頂了頂腮幫,轉過頭來看著我,神色漸漸冷下來。
他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我現在的樣子。
頭發凌亂,臉色蒼白,臉上是亂七八糟的淚痕,像一朵枯萎的花。
和那張照片里天真又極盡嫵媚的宋真雨,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周靜,我已經給你臺階了,你要下。」
我忽然開始大哭,聲音里帶著巨大的惶恐無措,跌跌撞撞地沖到茶幾旁邊,想要吃藥。
然后砰地一聲,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太難看了,太難看了。
我捂著臉,哭得渾身發抖。
「真他媽沒有一天安寧日子。」
秦彥煩躁地摔上門,「吵死了,有什麼可哭的?當初被強暴你也哭得這麼難聽嗎?」
5
我好像聽到自己心底一場毫無保留的爆炸。
轟地一聲之后,硝煙彌漫,血肉橫飛。
最終我還是摸到藥瓶,吞下一把藥片。
藥效很快涌上來,令我陷入深眠。
夢里,好像回到了九年前。
高二那年,因為我媽去省會的醫院手術,我轉學到秦彥的班級。
剛好和他坐了同桌。
秦彥的媽媽恰好在醫院工作,因為每天放學都往醫院跑,我撞見他很多回。
那年我十六歲,貧困的單親家庭,母親的重病,寄住在親戚家的小心局促。
一切的一切,都讓我自卑又沉默。
秦彥不一樣,他是那種全年級都認識的風云人物。
會在國旗下念檢討說不該上課打游戲,也會在模考時輕松拿到第一的耀眼存在。
在這樣的前提下,他竟然,跟我表白。
「經常在醫院碰到你給你媽媽打飯接水,看你趴在走廊的長椅上寫作業。」
秦彥笑著跟我說,「還有,你的眼睛很好看。」
他帶著我,一點點融入那個班級,讓我擁有了不少朋友。
媽媽的心臟搭橋手術也很成功。
似乎一切都在慢慢變好。
但人生就像一場爛俗電影,不知道什麼時候,劇情就會忽然急轉直下。
我十七歲生日那天,恰好是個周六。
秦彥早就和我約好,要騎車帶我去沿海公路兜風。
我翻出自己最寶貝的一條裙子,還涂了一點唇彩。
可是,出門的時候,恰好撞上表哥和他醉醺醺的同學。
「站住,靜靜打扮得這麼漂亮,是要去哪玩啊?」
他用帶著醉意的聲音沖我笑,一把將我拽了回去,「讓哥哥看看,你發育得怎麼樣了……」
一直以來,他打量我的目光都帶著些幽暗的色彩。
但我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那麼大膽。
……
那天秦彥沒能等到我。
舅舅和舅媽回家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他們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報警。
「那是你親表哥,他考的名牌大學,有大好前程。」
「你媽媽做手術的錢,還是找我們家借的……」
衣服摩擦傷痕,帶來劇烈的痛感。
我木然地看著他們,感覺耳邊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要仔細分辨很久,才能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