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外孫漸漸大了,要上各種補課班,要學各種興趣,她說不能讓她的孩子像她一樣輸在起跑線上。
她說壓力實在太大了,每天頭發都大把大把的掉,她還說真羨慕那些有退休金的父母,不說可以幫襯孩子,至少不拖后腿。
我聽懂了她說什麼,說那錢就留著給外孫念補課班吧,但日漸少去的存款讓我心里有種難以抑制的恐慌,我只得開口讓她幫我找個包吃包做的工作也行。
她剛生孩子的時候,我給她帶外孫,一點點把小人帶大,就像當年帶大她一樣。
只是孩子漸漸大了,不喜歡我,因為我占據了家里的一個房間,那里原本是準備給他做游戲房的,又或是,我實在是太老了,他總嫌棄我,說我這不干凈,那不干凈。
張秋的生活費不是按時給的,我只有那點點存款,我下意識的慌張不敢亂花,小區里的年輕人嫌丟垃圾麻煩,好多加了我的微信,我給他們扔,他們把紙殼給我,我能賺一點是一點。
可外孫漸漸長大看不慣這個,他嫌我臟,嫌我丟臉。
沒有辦法我只好不撿了,好在張秋的火鍋店逐漸有了起色,生活費按月給了,只是外孫大了,不再那麼需要我了。
為難兩個字貼在女兒張秋的臉上,我知道我這個年紀在外面不太好找工作。
一時間我竟有些如坐針氈,不知所措。
她卻馬上善解人意的勸我說,她爸爸有退休工資讓我和他爸一起生活呢。
畢竟我們也沒有離婚,也沒有什麼大的矛盾,只是這些年為了生活,聚少離多。
張書田也適時的出現,擁著我的肩膀道:「程宜,都快累了一輩子了,非要到死那天才休息嗎?」
這是他第一次說這麼熨帖的話。
我跟在他的身后,從女兒家里搬到了他家。
可相處了兩三年,我才明白。
休息?
哪里有休息的?
不過是雇一個保姆太貴了,我剛好合適。
家里要一塵不染,他吃飯要三菜一湯,喜歡吃的復雜又麻煩,僅僅是做飯就費時又費力,加上那只狗,比上班累多了。
可我連說點什麼都不行,一說,他們父女就口徑一致。
做兩個人的飯能有多累?
媽,人總得做一些事的,你不要太自我了。
我在衛生間里,洗著澡,腦海里浮現的全是這些場景,像一座又一座的大山一般壓得我幾乎無法呼吸。
洗漱完后,房間里已經響起了張書田的呼嚕聲,他一向睡眠很好,畢竟有人伺候,心情不好想發泄就發泄,女兒也各種哄著他。
我回了自己的房間,房間里只有一張床和一個小衣柜,這些都是我從二手市場淘回來的。
是的,他讓我和他回家生活這些都沒有準備。
因為他們覺得我還有那十多萬的存款,憑什麼給我花。
我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醒來的時候才發現枕頭已經濕了。
對著鏡子看了看,眼睛也哭腫了。
這麼大年紀了,不知道哭什麼,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日子像是熬燈油,油已經快熬干了,就剩一根燈芯在那里茍延殘喘。
今天我沒有做早飯,早上六點就起來,反正也睡不著。
我出了小區,沿著河邊不停的走,不停的走。
早上很多出來鍛煉的人,遛狗雖然費力,但那也是我少有透氣的時候。
只是今天我沒有帶狗,就一個人獨自的走,不停的走,太陽漸漸升起。
我站在橋邊,沉默良久,突然驚醒,我的人生其實已經沒有多少個太陽了。
這樣的日子,真的必須要一直這樣過下去嗎?
我算著張秋起來的時間,給她打了一個電話,說我想要學著看看家里的監控,讓她把賬號和密碼給我。這樣出門的時候就可以看狗有沒有搗亂了。
這個理由是我想了好久給她的。
她沒有馬上答應我,而是問我為什麼這麼突然,又試探的問我是不是還在對那條朋友圈多想。
我反問她,是不是有什麼事瞞我,一直這樣試探我。
最后她打圓場說就是隨口一問,又說等她空了教我,密碼她有點記不清了,晚上回家翻翻給我。
掛了電話,我去一家一直很想吃的面館,點了一份兔子面。
這家店,只開早上,從前牽狗遛狗一直沒有時間的。
面很好吃,就是可惜直到現在才吃到。
而后我直接去了物業,借口我昨天忘了關門,家里好像少了點現金,要求看門口的監控。
不出意外的,我看到了那個時間點,張書田開門迎接了一個女人進屋。
心有些麻木,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好像他出軌也正常,又好像為什麼一個當妻子的會覺得丈夫出軌亂搞正常呢?什麼是正常?什麼是不正常?我已經分不清了。
我們是和奇怪的夫妻,其實早算得上名存實亡,說不清怎麼就拖了半輩子。
最開始,是家里人勸我,說他不賭不嫖不打老婆,讓我多包容包容他,日子也就過下去了。
后面是一直忙著,張秋的學費生活費基本都是我在掏,但是日常有什麼事還是他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