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沒說話。
倚靠在座椅上,閉著眼睛,長舒了一口氣。
額頭浮上一層薄汗,胃部一陣絞痛。
鉆心地疼。
車子慢悠悠往京郊開著。
許沉看著窗外,點點雨滴砸在車窗上,匯聚成線,形成雨簾。
等我緩過來后,他才開口:「為什麼不告訴趙延安你生病了?」
我沉默了幾秒,就在他以為我不會開口時,我卻出了聲:
「告訴他我就能好了嗎?」
四年前趙延安把我送到許宅之后,我因整日惶惶不安,根本吃不進去飯。
短短一個月,瘦了十幾斤。
也許身體就是那個時候搞壞的。
后來,為了能在許沉身邊站穩腳跟,我努力工作,提升自己,努力讓自己跟上他們這些大人物的節奏。
我逼自己,也對自己夠狠。
于是,好好吃飯這種小事,被我拋卻在九霄云外。
所以,現在我遭報應了。
不告訴趙延安這件事,我有自己的考量。
直覺告訴我,若他知道了,我反而更不得安生。
趙延安這人有著骨子里的偏執。
若是他知道我時日無多,他不會放過我,會把我捆在他身邊,直到我死。
但我,實在是不愿意再跟趙延安有一絲一毫的牽扯。
余下的時間,我想自己好好活。
我閉上眼睛,默默消化著身體傳來的痛楚。
……
京郊小院是許沉個人名下為數不多還留著的房產之一。
我作為許沉的貼身秘書,也跟著住了過去。
說是貼身秘書,其實更像是私人管家。
許沉答應了我,這是我替他工作的最后一個月。
等這月結束,他會放我自由。
我期待已久的,自由。
搬到京郊小院的第二周,我接到了京北頂級私人醫院的電話。
「你好,是陶小姐嗎?劉琴女士當年在醫院留下了一些東西,您方便過來取一下嗎?」
我手指猛地一緊,仔細詢問清楚后,就跟許沉告了假,前往醫院。
劉琴女士,是我的奶奶。
四年前,她被趙延安接來京北,悉心療養,可還是沒能撐過一年。
她去世的事,我一直不知道。
趙延安瞞著我。
直到有次我滿心歡喜攢了三天假期想去好好陪陪她,卻被告知,她已經去世許久。
也是從那時起,對趙延安,我從怨,變成了恨。
奶奶留下的東西,我無論如何都要去拿回來的。
可等我到了醫院,找到給我打電話的那位醫生。
他卻有些抱歉地看著我:
「不好意思陶小姐,劉琴女士的遺物已經被取走了。」
我皺眉追問:「被誰取走了?我接到電話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
「是這樣,我們護士給當初劉琴女士的監護人先打的電話,那邊遲遲沒給回應,才幾經輾轉聯系到您,可在剛剛您來之前,劉琴女士的監護人已經過來把東西取走了。」
他翻看著手中的記錄:「是一位姓趙的先生。」
我踉蹌后退了一步。
腦子有一瞬間眩暈。
趙延安……
6
我是在星海會所的頂層包廂找到趙延安的。
他看著我,笑得戲謔:「果然,要不是為了奶奶的遺物,你就真主動不會來找我。」
他身邊坐著兩個靚麗女郎,一個清純,一個嫵媚,正小心翼翼地給他倒酒。
包廂里還有幾個人,穿著講究,都是京北有權有勢的豪門少爺。
其中一人我認識。
齊家小少爺,齊林。
趙家聯合齊家搞垮了許沉,所以此時,這兩家正交好。
所以一群人里,齊林的姿態也最為放松。
他懶散地靠在沙發上,醉眼迷離地看我一眼。
「喲,趙總,這就是你那白眼狼妹妹?」
趙延安盯著我不說話。
我也沒理齊林,只再次重復了一句:「把我奶奶的遺物還給我。」
趙延安吸了口煙,而后緩緩吐出,繚繞煙霧下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滾!」
齊林笑了:「趙總,你也太兇了,這麼好看一妹妹,你至于嗎?」
他踉蹌著站起來,朝我走來。
伸手要來攬我肩膀:「來妹妹,有什麼事你跟我說……」
他手還沒碰到我,就被人一把扼住。
齊林皺眉回頭,看到臉色并不好的趙延安。
趙延安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我讓你們滾。」
包廂里人作鳥獸散,很快就只剩下我與他。
趙延安斜睨了我一眼。
包廂里的氣氛陡然變得緊張。
我攥緊了手。
趙延安再次坐在沙發上。
沉默幾秒,他說:「阿年,你很久沒叫過我哥了。
「你喊我一聲,跟我低個頭認個錯,東西我給你,以后你想要的任何東西,我都可以給你。」
我看著他,扯了扯嘴角:「趙總,還有其他選項嗎?」
趙延安咬了咬牙,眉眼藏滿了煩戾。
他一指面前的酒杯:
「把這酒喝光,讓我看到你的誠意。」
我看著那酒,手指一蜷。
那是杯長島冰茶,四十度的烈酒,別說我這千瘡百孔的胃,就是普通人一下子喝光,也會出事。
可我只猶豫了一秒,伸手便將那杯酒端了起來。
用手機查看了一下最近的醫院,我呼出一口氣:「希望趙總,說話算話。」
說罷,我正欲一飲而盡。
可剛碰到嘴唇的酒杯卻猛地被人奪走。
隨之而來的,是一聲玻璃炸裂開的刺耳聲響。
「陶年!你真是好樣的。」
趙延安氣得胸膛劇烈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