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冒出冷汗,我的臉上在幾秒鐘的時間血色全無。
趙延安察覺到了我的異樣。
他停了下來,伸手開了燈。
「你怎麼了?」他皺眉看我,下意識松開了鉗制著我的手。
我在床上縮成一團,趙延安有些不敢碰我。
我本想讓他滾,可一開口,卻吐出一大口血。
趙延安瞳孔驟縮,眼里映著床單上的鮮紅血液,終于變了臉色。
8
「阿年,你……」他伸手來碰我,我卻用盡力氣打開了他的手,「滾!」
趙延安有些無措了:「好,好,好,我不碰你,你別激動。
「你生病了,我去找醫生過來,你等我。」
他倉皇往門外走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視線變得有些模糊。
可就在趙延安走后不久,有個女傭快步走了進來:
「陶小姐,四爺讓我來接你。」
我看清了她的臉。
來給我送過幾次飯,再普通不過的長相氣質,沒想到,竟是許沉派來的人。
她說她支開了保鏢,現在機會難得。
我強撐著精神站了起來。
她沒再耽擱,動作利落地帶著我快速離開。
我們剛坐上車,別墅就傳來一陣刺耳警報。
我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別墅二樓,趙延安站在露臺,頭發凌亂,全然沒有了上位者的從容淡定。
他陰沉著臉,突然朝夜色中看了過來。
我扭開頭:「快走。」
車子一聲嗡鳴,直直竄了出去。
女傭的車技很好,且對路況非常熟練。
可車子沒開多久,我就從后視鏡看到了好幾輛正飛速追來的車。
也許,趙延安就坐在其中一輛上。
我攥緊了安全帶,因為疼痛,額頭還在不斷滲出冷汗。
女傭看了我一眼:「陶小姐還能撐住嗎?」
「能。」我咬牙應道。
「那我就提速了。」女傭勾了勾唇,「這幾人有點難纏。」
話音剛落,她就猛地加快了速度。
動作優雅地駕駛著汽車在夜色中疾馳。
大概半個小時后,身后的尾巴終于不見了蹤影。
我松了一口氣,蜷縮在副駕駛上。
車子左拐右拐,最后開到了一家私人醫院的地下車庫。
女傭下車利落換下車牌:
「陶小姐,上去吧,四爺在樓上等你。」
女傭名叫宋寧,是許沉雇傭的王牌保鏢。
她帶著我坐電梯上了三樓,幾個護士圍了上來從她手中接過了我。
吃了藥后,我好受了不少。
躺在病房里,許沉被宋寧推了進來:
「幾天不見,你憔悴不少。」
許沉朝后擺了擺手,宋寧便出去了。
病房里便只剩下我們兩個。
許沉控制著輪椅來到病床旁。
我輕聲向他道謝:
「謝謝四爺。」
許沉笑了:「別說謝,相互利用罷了。」
我沒說話,垂下眼睫。
我一直都知道,許沉在布一盤棋局,而許家沒落也只不過是其中走的某一步。
許家在京北縱橫多年,樹大根深,牽動了無數人的利益與命運。
怎麼可能說倒就倒的。
許沉更是讓人捉摸不透。
跟在他身邊四年,我從未看清過他。
車禍是真的,但癱瘓是假的。
許沉利用我分散了趙延安的注意力。
如此,他才好準備反擊,然后一擊斃命。
把那些不老實不安分的勢力和家族,全都拔除……
他扭頭看著窗外,而后站起來,慢慢走到窗邊,將窗戶輕輕關上,隔絕了那擾人的雨聲。
許沉輕嘆口氣:「多虧了你,趙延安現在,怕是沒工夫去管其他事了。
」
他剛剛接到消息。
說是趙延安在一個小時前到達了晨暉醫院,不出意外,此時他應該已經看到陶年的病歷了。
9
「胃癌中晚期……」趙延安拿著那份病歷,手指用力到把那一塊紙張擠壓出褶皺。
他再次確認一下病歷上的名字。
是陶年沒錯,年齡也都對得上。
他腦子亂得厲害,緩了好久后才轉頭問科室主任:「她什麼確診的?」
科室主任:「半年前。」
「聽說她奶奶也是胃癌去世的,陶小姐這個病確實有一定的遺傳因素在里面。」科室主任打量了一眼趙延安越來越沉的臉色,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陶小姐確診后一直在保守治療……」
「保守治療!」
趙延安沉聲質問:「像她這種情況越早手術,治愈概率越高,為什麼要保守治療?」
科室主任無奈:「陶小姐自己不愿意。」
「什麼?」
趙延安愣了一下。
科室主任一邊回想著當時的情況一邊措辭:
「說實話,陶小姐是我見過最冷靜淡定的確診癌癥患者,她沒哭沒鬧,只是平靜地問我自己還能活多久。」
科室主任說著說著,自己也有點唏噓:「她拒絕了我們給她的治療方案,問其原因,她說自己這輩子活夠了,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了。
「她治療意愿很消極,這種情況下,我們沒辦法強硬干預,只能尊重患者本人意愿。」
……
趙延安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醫院。
直到坐進車里,他腦子里依舊在想剛剛主任的那一句——
「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了。」
怎麼就沒什麼留戀的呢?
他又想起了小時候。
那時,陶年只是他身后的一條小跟屁蟲。
在外面受欺負了常常哭著回來找他。
他替她打跑了那些討厭的男孩,陶年就會拽著他的衣服跟他乖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