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上有家療養院,是二十年前許家出資建設的。
離療養院越近,趙延安心臟跳動得就越快。
站在療養院門口,趙延安停下了腳步。
他有些……不敢進去。
他不敢面對陶年。
不敢想象,現在的陶年變成了什麼樣子。
就在他在門口躊躇時,療養院里突然走出來一人。
「趙總?」
趙延安聞聲,抬頭看過去。
是個陌生的女人。
見他皺眉,宋寧連忙道:「你也許不認識我,我是許四爺的保鏢,曾經在你的私人別墅做了幾個月的女傭,在半夜劫走了你青梅竹馬的陶小姐,不知道你是否有印象?」
趙延安猛地抬頭看著她。
宋寧又問:「你來這,是來看陶年的?」
趙延安心臟劇烈跳動起來,幾乎是脫口而出:「她真在這?」
「啊,在這。」
宋寧說:「我也是代替我老板來看看她的,你跟我來吧?」
說罷,她徑直越過他,往小島另一面走去。
趙延安不解地跟在她身后:「島上還有其他療養院嗎?」
「沒有了,就你剛剛看見的那個。」
「那我們這是要去哪?」
宋寧翻過一座山坡,看著對面的汪洋大海。
她扭頭朝趙延安招了招手。
趙延安頓了頓,不知道為什麼,他心中越來越不安了。
等他走到宋寧身邊,他聽見她說:「你看,陶年的墓就在那呢。
「她說不想待在空蕩蕩的房子里,于是我們遵從了她的意愿,把她埋在了這里。
「她說,她喜歡大海和自由。」
12
宋寧沒見過一個男人能哭成這樣。
趙延安跪伏在陶年的墳前,壓抑的哭聲不斷溢出。
一向不可一世的趙總在這一刻終于卸下了全部的偽裝。
暴露了他最痛苦最真實的情感。
「阿年……」
他輕輕喚了一聲又一聲,可沒人應答。
沒人笑著叫他哥,也沒人厭惡地叫他趙總,讓他滾。
墳前的狗尾巴草晃呀晃,趙延安甚至都不敢奢望這是陶年在跟他打招呼:
「阿年,哥錯了,哥真的錯了。」
趙延安的西裝早就蹭上了泥土。
手指因太過用力,嵌入墳前沙土,整個人狼狽不堪。
宋寧站在山坡上看著這邊,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掏出手機,對著趙延安拍了個視頻。
隨即發給了兩個人。
一個,是她的老板許沉。
另一個,還遠在大洋彼岸。
番外
趙延安在四十歲那年再次成了趙總。
他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雖然規模不大,但穩扎穩打,前途無限。
京北很多人都盯著他,也有想要往他這麼一個黃金單身漢身邊塞女人的,有這想法的人不少,可沒一個人能成功。
趙延安五十歲那年,夜里突然進了醫院。
幾個專家再三確認,最后給他下了診斷——胃癌晚期。
聽到這個診斷,趙延安久久沒回過來神。
而后突然笑了,他說:「只是養子,也會遺傳嗎?」
對于他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沒人敢接茬。
趙延安就這樣在醫院住了下來。
他沒有子嗣,幸而公司里還有他培養的心腹手下,即使他在醫院, 公司也依舊能很好運轉。
趙延安住在醫院這段時間,偶爾也覺得挺好的。
這種每天什麼也不想, 什麼也不爭的日子,他太久沒過過了。
而且, 他在醫院認識了一個忘年交。
那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醫生。
聽說是從瑞士回來的華裔, 跟在科室主任身邊當助手。
他很幽默,情商很高。
趙延安覺得跟他聊天很舒服。
這天下午, 趙延安正在外面曬太陽。
那位年輕的醫生秦念年走了過來,將一條毯子蓋在了他的腿上。
「謝謝。」
趙延安朝他道謝。
「不客氣。」
秦念年覺得面前這個溫文爾雅的病人看起來很憂傷,于是他寬慰道:「趙先生, 不要太擔心了,你的病情控制得很好,治愈的概率非常大。」
他坐在趙延安旁邊的石凳上:「我的母親曾經也患有胃癌, 但她挺過來了, 我相信你也一定可以。」
「你的母親?」
趙延安看向他, 笑了:「你的母親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
「是。」說到母親, 秦念年臉上帶了笑容, 不知不覺就跟這位病人說了很多。
他說:「母親因為癌癥在瑞士療養,從而認識了我的父親。我的父親是醫院的醫生,他鼓勵母親振作起來, 每天給她帶鮮花, 拍各種美麗風景的照片帶給她, 因為父親,母親積極治療,每天都很開心,很幸運, 抗癌三年后, 她戰勝了病魔,奇跡般地痊愈了。」
「但因為生病,她沒辦法再生育, 我是他們收養的孩子。」秦念年笑了, 「所以我也很幸運,能遇到他們。」
趙延安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突然變得有些恍惚。
秦念年囑咐了他幾句, 沒得到回應便也沒再多說。
正要起身離開, 手機卻震動起來。
他掏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笑了笑。
他把屏幕正對著趙延安:「趙先生, 我母親給我打電話了, 我先走了。」
可他還沒站起來,趙延安卻一反常態地抓住了他的手。
趙延安愕然地看著年輕醫生的手機屏幕。
那是一張一家三口全家福的照片。
而在那上面,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張臉, 幾乎夜夜都會出現在他的夢里。
「陶年……」
趙延安呢喃自語。
他覺得自己看錯了,一定是看錯了……
秦念年卻詫異:「趙先生,您認識我母親?」
趙延安愣怔許久,抓著秦念年的手慢慢松開。
他最后看了眼那張耀眼的全家福, 用力地閉了閉眼。
秦念年聽見他說:「不認識, 是我認錯了。」
他不明所以,再次示意后,拿著手機走遠:
「喂?媽……
「我這邊一切都好, 您跟爸爸旅游回來了嗎?」
在他身后,趙延安看著遠處,不覺間早已淚流滿面。
——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