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有很多個晚上都睡不著。
我也很害怕,害怕黑漆漆的晚上,會不會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出現。
為此,哭了好多個夜晚,哭到窒息,哭到嘔吐。
可后來我漸漸發現,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比人心還要恐怖的。
突然間,我就一點也不害怕了。
那虛無縹緲的東西,倘若能夠帶我走,我或許還會很開心。
見我如此平靜說出這話。
周越有些惱怒,伸手搶過衣服,又推了我一把。
「還玩什麼玩,故意嘲笑我嗎?」
力道不重,我原本能站住。
但突然頭疼欲裂,有些恍惚,身子往后一仰,腦袋磕在床尾處。
等到意識重新恢復清醒時,額頭處,就已經磕破了。
鮮血順著額頭往下流,有好幾道斑斑血痕,順著額頭往下滑,面目猙獰。
今晚電閃雷鳴,一個閃電劃過。
我緩緩抬頭看他,周越眼神一縮,像是被嚇到。
他越發惱怒,拽著我的手腕,將我拉到客廳,又找出醫藥箱,替我擦拭傷口。
「我是想嚇你,但我剛才沒想傷你。」
他干巴巴解釋,手上力道沒輕沒重,我疼得厲害。
不過,還能忍受。
他停下手中動作,歪頭看我,有些好奇:「傷了好幾次,怎麼沒見你喊一聲疼?」
我將長袖擼起來,露出胳膊上的各種傷痕。
「這些傷,比你下的手,重多了。」
周越看著我胳膊上的疤痕,眼里有些震驚。
「怎麼搞的?」
「爸媽打的。」
這上面,有媽媽不高興時,用織毛線衣的長針扎的疤痕。也有爸爸喝醉酒回來后,將空的啤酒瓶砸在我身上,留下的疤痕。
還有弟弟……日漸長大的弟弟,在爸媽的寵愛縱容下,沾染了太多不良嗜好。
他會將煙頭燙在我胳膊上,轉而又跟爸媽告狀,說我不學好。
緊接著,我就會挨到一家人的混打,無論是棍子還是鞭子,都會往我身上招呼。
聞言,他Ŧũₘ手上動作一頓,看向我的目光愈發復雜,許久后才開口:「你爸媽……對你也不好嗎?」
這個「也」字,很有深意。
所以我告訴他:「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
他愣住,像是極力思考,最后搖搖頭。
「沒記住。」
我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叫林曇,曇花的曇。」
他「哦」了一聲,說還挺好聽。
我搖頭,然后告訴他:「曇花在我們老家,代表著短命。而我在晚上出生,爸媽給我取名林曇,就是希望我跟曇花一樣,活不到早上。」
周越愣了好久,眼中復雜交織,沒了先前的漫不經心。
他問我:「為什麼?」
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因為,我是女孩子,明白了嗎?」
重男輕女,我在家吃的每一口飯,他們說將來都要還的。
「那為什麼現在不要你還了?」
面對他的詢問,我開玩笑說:「因為,我就要死了啊。」
他們曾經也想過賣了我,又或者在我身上吸血。可天不遂人愿,我才剛開始能夠賺錢,一道晴天霹靂,癌癥確診的通知書,就到了我手上。
他們怕,怕我會找他們要錢治療,所以先一步把我趕出家門,斷絕關系。
他收回眼神,大概是誤解了我的話,又扯著嘴角冷笑一聲。
「我沒你想得那麼變態,只要你肯聽我的話,我不會傷害你。但你要是幫著周衛遠,將我的事情全部告訴他,那我就不能保證你的安全了。」
周家父子,關系極其緊張,像極了仇敵。
周越手里有周衛遠致命的把柄。
可周越有牽掛在周衛遠手里,為了那個人,他就只能忍著。
為此,兩人形成了一種詭異平衡。
哪怕是父子,也都在時時刻刻監視對方。
就像我,表面上是周越的玩伴,但背地里還簽了另一份合同,要時時刻刻監視周越,還要幫周衛遠找到那份足夠讓他這輩子都無法翻身的致命文件。
周越也知道,所以就會故意捉弄我,恐嚇我。
而現在他說出這句話,就是在告誡我,讓我認清陣營,重新選擇。
但我剛想開口時,大門突然被打開,周衛遠走了進來。
03
他們在書房里說了很久的話。
我去廚房切了水果,擺好盤后端上樓,然后走到書房門口。
兩人爭吵的聲音實在太大。
我站在樓梯口,就能隱約聽到他們所說的話。
周衛遠說:「老子怎麼生出你這種不爭氣的兒子?一天天的凈不省心,還鬧出了人命,要不是老子替你善后,現在你就在監獄里蹲著了!」
周越不甘示弱:「別把自己說得這麼無辜,要不是你派人跟蹤我,我也不會在那條路上來回繞,最后才發生了意外!」
周衛遠暴怒,接著又是一陣瓷器落地的聲音。
「要不是你體內流著我的血,老子真想弄死你!」
「那就來啊,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
原來,真相竟是這樣。
那麼殺人兇手——
除了周越,應該再算上一個,周衛遠。
我緩緩低頭,看著手里的果盤。
果盤旁邊,我放了一把水果刀,很是鋒利。
04
我推門進入時,正好看見周越被打了一巴掌。
他被迫偏著腦袋,眼前男人目眥欲裂,用手指在他頭上,罵得毫不留情。
「我要是還有別的兒子,早就弄死你了!」
周越冷笑一聲,伸手碰了碰臉頰,直接轉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