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姨,你陪我玩。」
家教老師緊隨其后,哭喪著臉朝他解釋,「沈先生,童童今天的作業有點多。」
沈良洲當然知道,并不是這麼回事。
只是沒有沈太太在,家教鎮不住女兒而已。
他看了看手表,已經九點四十,平日女兒已經睡覺了。
察覺他的不悅,女兒躲到了喬幽身后,喬幽雙手張開護住她,眼眶紅了起來。
「姐夫,你要怪就怪我,是我看童童可憐,就忍不住想縱容她一點。」
沈良洲看著一臉委屈的兩人,似有一口氣堵在胸口。
「是我多管閑事了,姐夫,我還是走吧,我走了,姐姐就會回來了。」喬幽又道。
「不用!」
沈良洲煩燥上樓。
他扯了扯領帶坐在床邊,點了一支煙。
他不懂,為何陸時宜不能像喬幽這樣,稍微放下點身段,給予童童該有的母愛。
并不難,不是嗎?
只短短月余,喬幽就做得很好。
他是有努力過的。
剛結婚時,他曾想趁著女兒還小,把她們母女的身份定下來。
可陸時宜卻執意只讓女兒叫她陸姨。
她說,她會克守長輩的身份,對童童投入關心和愛護,責任比母愛更實在。
那天,他們關起門吵了一架。
直到陸時宜疲倦地對他說,「沈良洲,幼年時,若碰到像我這樣的后媽,我一定會非常開心。」
語調中彌漫著淡淡的憂傷無奈。
他啞然,心疼地抱住她再沒提過這事。
可不知為何,一家三口相安無事這麼多年后,他又心生不愿,總覺得他們不該如此。
沈良洲打開手機,調出陸時宜的號碼,不出所料,還是被拉黑的狀態。
他莫名地心煩起來。
沈太太一向理智冷靜,怎麼突然變得如此倔強任性?
甚至他已經讓喬幽跟她道歉了,不是嗎?
他兀自想得出神,直到煙灰已經燒到指尖才后知后覺地扔掉。
最后他還是給 B 市的岳母去了電話。
可一向待他親厚的岳母只淡淡告訴他,陸時宜只有當天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便離開了。
岳母說完便主動掛斷了電話。
沈良洲的手有點發抖。
他知道,他的太太從來不是那種會把家事鬧得人眾皆知的人。
除非有必要。
緊接著,又想到那份根本不像臨時起草的離婚協議,他的心臟驀地如懸鐘空擺,久久落不到實地。
「馬上查太太的聯系方式,我等著。」他撥通助理的電話,聲音都有點發顫。
8
再次聽到陸時宜的聲音,已經是三天后。
她扔掉了舊手機卡,又去了無人區,直到回市區酒店入住他們才聯系上。
「沈良洲——」
聽到陸時宜平靜無波的聲音,不知為何,沈良洲最開始的心慌驀地變成了壓抑不住的怒火。
尤其聽到陸時宜說【我已經把童童的附屬卡快遞給她,算時間,她應當已經收到了】時。
「你是什麼意思!這就是你身為長輩的態度嗎?」
「先是不聲不響離家出走,完全沒考慮別人的處境,現在又只會消極逃避!」
他的聲音激動起來,似乎極為失望,「時宜,我認為,你若不與你爸一家處好關系,你做不到以端正的態度對待女兒!」
一番疾言厲色的批判后,電流聲中格外的沉默,在三秒后,變成了嘟嘟聲。
沈良洲愣愣站在原地很久,神色間有些懊惱,隨后用力將手機摔向窗外。
9
幾日后,我新辦了一張電話卡給沈良洲打了過去。
這種陌生號碼,我不確定他會不會接。
「時宜,玩夠了該回家了。」
誰知我還未出聲,沈良洲已經率先開口,溫和平靜得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
「所以,我們現在可以好好談談了嗎?」我道。
沈良洲沒說話。
我點點頭,當他默認,「沈良洲,我們出現了不可調解的分歧。」
「感謝您和童童六年的陪伴,但,到此為止吧。」
沈良洲沒有說話,可呼吸聲明顯粗重起來。
又靜默了幾秒后,才聽到他的聲音,「你什麼時候回來?」
他執意問著我的歸期。
「在我們達成初步離婚意向之后。」
我做了決定后,向來不會回頭,所以無需回去與他走調整這一道程序。
「時宜,你無需與童童賭氣,她錯了,你好好管教便是。」
「我承認我態度不對,可身為長輩,你確實不該置身事外——」
我不自禁笑出聲,打斷了他高高在上的話。
「你該知道原因是什麼,沈良洲,這種試探沒有必要。」
近年來,沈良洲這樣無謂的試探已經有過很多次,已經超越我能容忍的底線。
他想剖開我的心走進去,卻只會讓我煩不甚煩。
就像他執意在寒冬臘月,給我穿上蓑衣,卻不知四處漏風。
10
掛上電話,沈良洲開了酒柜,拿了一瓶 XO,對著瓶口便喝了起來。
喝得微醺時,喬幽帶著女兒走了進來。
見她愣愣地盯著某處,沈良洲才想起,床頭柜上還擺著離婚協議。
他一把抽了過來想用力撕碎,可協議太厚還有諸多附件,在他手中竟紋絲不動。
他神色劃過一絲懊惱,起身打開了碎紙機,一張一張地看著紙張被吞噬。
女兒怪叫起來,「陸時宜才不會離婚呢!她一定是嚇我們的!爸爸你這麼有錢,她才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