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害怕是假的,畢竟那梆子敲在身上有多痛,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抬腳就跑,我爹便拿著梆子在后面追。
一時之間,滿院子雞飛狗跳。
院子不大,我跑了兩圈,就要被我爹追上時,江照攔住了我爹。
眼見梆子被他奪下放在墻角,我娘這才松了口氣,卻還是嘴硬道:
「阿照你莫要護著她,我這姑娘原就是被我養歪了,這才做出叫張家和江家都沒臉的事兒,如今合該受受教訓!」
話雖是這般說,可甜水巷誰家不曉得我是被嬌養長大的?
油皮都未曾破過一塊,更別說是挨打了。
江映聞言搖搖頭,只笑笑:「嬸子言重了,小姑娘家家鬧脾氣也是有的,這婚事原本也是我們家高攀了,青禾不愿意我也能理解。」
「如今鬧了一遭,若是青禾執意不肯,這婚事不如就此作罷,我們江家雖清寡,但到底還有些骨氣在。」
言下之意,便是要退婚了。
我爹我娘對望一眼,不知該如何答話。
這事兒本就鬧得人盡皆知了,若是我再被退了婚,日后再想找個好人家可就難了。
江映轉身要走,卻被江照攔下。
他抬手比劃著什麼。
我和爹娘都看不太懂,卻聽見江映低聲斥罵她阿弟:「……你怎麼就這般固執?人家這般折辱你,你還上趕著往上湊……」
似乎是有些恨鐵不成鋼,江映拉扯著他,想要回家。
江照垂首,執拗的站在廊下,一動不動。
半晌后,江映嘆了口氣,似是妥協,又似是無奈。
「嬸子,阿叔,家里酒水吃食都已經備下了,如今再退怕是不妥,若是青禾愿意……」
「那婚事還是如期辦了吧。」
我娘一喜,我爹亦是搓著手忙不迭的點頭。
家里酒水吃食,喜糖喜服都是現成的。
不過三日,爹娘便籌備好了一切。
嫁給江照那日,婚事辦得極為體面。
雖江家和張家距離并不十分遠,不過兩步路的腳程,可江家還是預備了喜轎。
阿娘向來是個潑辣性子,替我梳妝時,卻罕見的落了淚。
不知是在惋惜我沒能按照她所預料的那般嫁個好人家,還是在欣慰我終于長大成人。
蓋上喜帕前,阿娘往我腕上褪了只鐲子,有兩滴溫熱的淚落在我手背上。
「青禾,既嫁了人,日后便好好過日子,若是受了什麼委屈,盡管回來告訴爹娘,你爹慣會殺豬,若是江照待你不好……」
「阿娘!」
我聽得心中一驚,忙去捂她的嘴,阿娘這才作罷。
我這才安了心,穩穩當當的上了花轎。
喜樂吹吹打打沒一會兒,轎子就落了地。
喜帕蓋著臉,我瞧不真切,只摸索著掀開轎簾,卻不曾想被喜服絆了腳,踉踉蹌蹌的摔進一個溫熱的懷抱。
我聽見有人調笑:「這江家小哥平日里瞧著不聲不響,沒想到卻是偷香竊玉的一把好手啊哈哈哈……」
「什麼偷啊竊的,那是人家明媒正娶的媳婦兒!」
「是我失言了,該罰,該罰哈哈哈……」
院子里人聲鼎沸,那只手握在我腕間,燙得嚇人。
我頰邊微紅,卻心安了不少。
江家親眷不多,我在屋子里沒等多久,便有人推門進來。
下一瞬,喜帕被人挑開,眼前驟然一亮。
江照站在我面前,就那麼直愣愣的看著我。
昏黃的豆燈下,他輕顫的眼睫像是兩只振翅欲飛的蝶。
他抬手比劃了些什麼,我沒看懂。
相對無言下,他俯身過來,開始拆我的發髻。
今日因是出嫁,發飾梳得格外繁瑣些,江照拆了好一會兒,才將那副頭面拆下來。
緊接著,那雙手探到了我的腰間。
我嚇了一大跳,聲音也震顫起來:「江照,你……你做什麼?」
6
出嫁前一夜,我娘早就教導過我房中之術。
我自然曉得江照此舉是要做什麼,可我與他并不相熟,如今驟然如此,自然是有些恐慌的。
江照抿唇,手中的動作不停,打了同心結的腰帶被他輕輕一勾,便散落開來。
大紅的喜服滑落在榻上,和喜被融為一體。
我自知反抗不了,便閉上眼睛,順其自然的等待著。
誰知等了半晌,江照卻并無動作。
再次睜開眼時,桌上已經擺滿了吃食。
江照抬手又要比劃,但似乎是怕我看不懂,便端起一只空碗,做了個扒飯的動作。
我便明白,他是要我吃些東西。
肚子適時的傳來饑餓的轟鳴聲,我不再矯情,拿起饅頭便咬了一口。
配饅頭的小菜很簡單,不過是自家酸腌的白菜,和豆干炒制的澆頭,可吃起來讓人覺得舒坦。
我一邊吃著,一邊想著,既然是要吃飯,那他為什麼要脫我的衣裳?
正想著,額間驟然一熱。
我伸手去摸,卻只摸到溫熱的帕子,和江照同樣溫熱的手。
他慌忙別開臉,緊接著去挽我的裙角,露出淤青紅腫的膝蓋,然后幫我上藥。
我一手捏著半個饅頭,一手捂著溫熱的帕子,愣住了。
「你怎麼知道我膝蓋有傷?」
那日送走江家姐弟后,我爹便罰我跪了兩個時辰。
這原本也不算什麼重罰,可偏生我皮肉嬌貴,敷了幾日的藥都不見好。
這事兒阿娘并未告訴旁人,江照又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