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縱景把頭扭到一邊,傲嬌否認:「我怎麼知道?」
傻子,我來自七年后,看過你所有筆記,知道你所有小秘密。
這只原本體弱多病、最后被養得白白胖胖的薩摩耶,叫「小紀同學」。
它備受周縱景的偏心和寵愛。
他的筆記本里,是這樣寫的:【小紀同學好可愛,我超喜歡她。】
【哥說的是狗。】
【王德發!打雷了!】
我輕輕撫著薩摩耶,跟周縱景說:「叫它『小周同學』吧。」
身邊的人哼了一聲:「大學霸,你指狗罵我呢?」
我仰頭,對著他笑。
還是叫小周同學吧。
畢竟在周縱景死后的第三年,它為了救我,被私生粉疾馳而來的車撞到渾身多處骨折。
它和你一樣,周縱景,它和你一樣為了救我奮不顧身。
所以它不像我,像你。
7
最后,周縱景沒送我回家,我隨手指了附近一片小區,瞎編了一個位置。
這是我們之間,第一個改變的節點。
往事記憶里,17 歲的今天,周縱景會因為送摔傷的我回家,記住我家的路。
而后,在半個月后繁星點點的某一天,懷著想帶我去看螢火蟲的心,見證我家的慘案,與我一同摔進深淵。
8
回到擁擠陳舊的小屋里,紀女士在灶臺前煮飯。
她撐著桌臺,慢慢挪著身子。
左腿膝蓋下,空空如也。
我強扯出笑,從背后擁住她。
說話時,聲音仍是抑制不住開始哽咽:「媽,過兩天不出攤,陪我到隔壁市參加物理競賽吧。」
紀女士轉過來,關切地問候我:「怎麼了?聲音這麼奇怪,眼睛這麼紅?」
我搖頭,眼淚成串成串往下掉。
紀女士,我很想你。
如果說,周縱景是我往后時光里揮之不去的夢,那麼紀女士,則是撐著我倔強活著的信念。
「安今,是不是被同學欺負了?」
我還是搖頭。
飯桌旁掛著日歷,上面的日期顯眼又嚇人。
過于深刻,我不會記錯。
過兩天我媽會在出攤的時候,遇到我二伯。
這位偽善的人,即使發誓保證絕不會將我們的行蹤告訴那個即將出獄的男人,卻仍舊出爾反爾。
我要錯開這個時間節點,讓紀女士也活下去。
9
我難得說謊,表面倒是風平浪靜,多虧了幾年后練就的高超演技。
物理競賽,去的不是我。對比起來,在理綜方面,周縱景比我更優秀。
臨出發前的上午,周縱景撐著頭,瞇著惺忪的眼。
「小學霸,想吃什麼?回來我給你帶。」
我被蠱惑一般,抬手撫了撫他的翹長的睫毛。
剎那間,兩個人都慌張起來。
「最近總是下雨,記得帶傘。」
周縱景紅了耳朵,咳了兩聲:「哦。」
最后他還是沒忍住:「大學霸,我最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
「你發現我篡改你數學卷兩道選擇題了?」
「還是你發現我在你英語課本上畫鬼臉?」
拙劣的,蠢笨的引起女孩注意的手段。我真是謝謝你啊,周大缺德。
我沉默不語。
周縱景不依不饒:「哎,紀安今,你最近變得很奇怪。」
「哪里奇怪?」
「說不出來,總之就是奇怪。」
我默默戳著水杯,最后認認真真盯著他。
「你信不信?我來自七年后。」
他眉尾一揚,半信半疑最終點了點頭:「小紀同學的話,當然要信。」
「那麼,周縱景同學,你對你的未來有什麼想問的嗎?」
周縱景同學,我跟你保證,這一次你一定有未來。
10
這是一場過去與未來之間的訪談,可惜周縱景不在乎答案。
班主任在門口喊他的名字。
伴隨著早讀熙熙攘攘的聲音,他靠近我,四目相對。
「沒什麼要問的,不管幾年,我們兩個緣分那麼深的人,經得起時光的考驗。」
少年的從容與篤定,比我更像未來的人。
時光的齒輪不停轉,17 歲的周縱景來來回回驚艷我無數次。
走之前,我同他揮了揮手。
「再見。」
11
重回 17 歲,第二個改變的節點,是我帶著紀女士躲開了與二伯的偶遇。
紀女士沒有深究我為什麼說謊。
她帶我住在李阿姨家,夜晚睡覺三人躺成一排。
時間記憶里,李阿姨要晚一些出現。
她應當是在紀女士的葬禮上出現,捶著我崩潰大哭:「憑什麼要我最好的朋友為你受這麼多苦?」
她是這個世界上,除我之外,唯一心疼紀女士的人。
枕頭旁的手機嗡嗡作響,紀女士和李阿姨聊得正起勁,無暇顧及。
我拿過來,屏幕亮起的一瞬間,號碼熟悉到扎眼。
未讀信息很多。
【阿姨您好,我是小紀同學的同桌,發個信息是想問問您,小紀同學身體好些了嗎?】
嗷,我請的是一周病假。
紀女士沒回,少年暴躁又壓抑。
【阿姨,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可不可以給您打個電話,我很擔心小紀同學。】
【求求你~我不是壞人……】
我把臉埋進枕頭,失笑。
躺在身邊的紀女士突然牽住我的手。
李阿姨的聲音在房間回蕩:「程海林過幾天要出獄了。」
我能感受到紀女士渾身緊繃,順勢緩緩抱住她。
「我會帶著安今躲好。」
李阿姨咬牙:「我當初就跟你說了,不要生下……」
紀女士截了她的話頭:「木子,你一定不知道,安今回回都考第一。
」
話題無疾而終。
我們都知道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