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嬸看見我嚇了一跳,差點以為見了鬼了。
回過神,意識到我真的還活著,她的淚鋪滿了滄桑的臉頰。
「誒,還什麼,嬸子給你盛。我受苦的青團喲。」
把大嬸給的排骨湯帶回屋拌飯,我和貓都吃得爽翻了。
6
余青團的父母不管孩子,床下鞋墊里僅剩的六十塊錢是爺爺留下的,最后的一點活命錢。
幾年沒用過電,自打裝了水表之后連用水也成了奢侈,只能去樓下公共區域偷水用。
「等我回來給你帶火腿腸。」
我曾帶兄弟做小生意掙買游戲機的錢,對各種能迅速起步的買賣頗有研究。
要不是被許丙戊和文晴掀了攤子,那年夏天我們至少能掙兩萬。
我又蹭了隔壁大嬸的板車,打聽好附近幾個廢品回收站的價格,專挑夜里去夜市收廢品。
五天后我就拿轉賣廢品的錢買了輛別人廢棄的擺攤車,帶三芯爐子和炒鍋那種。
十天后開通家里的水電,兩個月后靠擺攤炒飯和廢品回收的錢買下一部手機、一臺電腦。
隔壁大嬸終于在我這里看到了回頭錢,天天跟附近的人夸我有出息。
風霜也第一次吃上貓糧和貓罐頭。
但余青團的生活難題不僅僅是經濟困難這麼簡單。
在第三個月的時候,我見識到了。
兩個男人提著棍子沖進我家里,要找那個叫余聞壯的男人。說他把他們哥哥打成了殘疾,要賠錢。
「你爸平時給你不少吧,這手機和電腦也不便宜。哼,掙的都是黑心錢。」
「要麼你現在打電話把他叫回來賠錢,要麼這些東西我們帶走。
」
他們抽著煙,躺在我床上,連穿著鞋的腳也放在上面。
「他已經半年沒回來了,我也聯系不上,你們報警吧。」
我說的是實話,但是沒人信。
看我不配合,兩人搶了我屋里唯一值錢的手機和電腦,放狠話說:「給你兩天時間,兩天后你還把人叫不回來,多少廢你一條腿。」
「東西放下。」
我不可能讓他們把手機和電腦帶走。
抱電腦的男人回身給了我胸口一腳,我羸弱的軀體抵擋不住男人的力道,摔出去一米遠,撞在老舊的電風扇上。
「小丫頭片子,我看你找打。」
他們看了我一眼,覺得死不了,罵罵咧咧地轉身往外走。
我也不是任欺負的主。
今天讓他們把東西拿走了,以后要挨的欺負數不勝數。
我爬起來沖進廚房,摸出一把尖頭水果刀,追出去,借著奔跑的力直接捅進其中一個男人的腰側。
那人被沖擊地撲倒在地,手里的電腦也摔在地上。
趁著兩人還沒反應過來,我的刀刃已經架上那人脖頸。
「余聞壯早就不要我了,他也不會回來這里,你們要找他就想其他辦法。」
看另一個人還想趁機制服我,我迅速掏出身份證舉到他們眼前:「看清楚,我剛滿十五。你們殺我,十年起步;我殺你們,牢都不用坐。」
我不知道唬住他們的究竟是這幾句話,是我發瘋發狠的眼神,還是出來倒尿桶的鄰居大爺。
總之我輕易搶回來了我的手機和電腦,并安穩地又過了幾個月。
7
半年時光,我重生在少女體內,過上夢寐以求的生活。
自由,熱烈,煙火氣。
這棟破舊的糧管所宿舍里,每一個人、每一張笑臉都是陽光,穿透院落中間巨大的銀杏樹,和大貓一樣跳進我心里。
那具叫許沿卿的尸體應該早就入土為安了吧,帶著滿身的枷鎖,消失在尋了十八年的自由中。
我不愿意回到曾經生活的地方,也并不想看到許丙戊和文晴的「報應」。
我以為這一切都將順理成章地繼續下去,每天帶著風霜在夜市賣賣炒飯,看看午夜的繁華和人間冷暖,然后回家窩在被子里把收集的煙火氣整理成相冊販賣。
誰知道大雪蓋了滿城的這天晚上,喜歡到處瘋跑的大貓風霜給我帶來了一個本應該入土為安的人。
是……許沿卿。
8
理發店門口紅藍交錯的燈光里,兩人久久地對視。
片刻后忽然回神,各自轉身逃跑。
我不要變回余青團。
……
我不要變回許沿卿。
……
9
「快點!快!城管到街角了,趕緊跑!」
巷子口賣水果的大爺第一個發現「敵情」,跳起來蹬著三輪車一邊跑,一邊給這邊擺攤的人們拉響警報。
要是被抓住,輕則拉走「作案工具」,重則沒收加罰款。
販子們匆忙逃竄,就連余青團也忘了遇見許沿卿的恐慌,趕緊搶救自己的炒飯小攤。
巷子擁擠狹窄,有序的時候都挪不開步子,混亂起來更是一團漿糊。
余青團瘦小的身子拖著一輛又大又重的炒飯車,艱難地擠在人群里,好像下一刻就要變成踩踏事件的受害者。
已經跑出去十來米的許沿卿本想不管不顧地逃走,可是一回頭,看著那個可憐兮兮的身影,步子就黏在地面上。
可能是爐子里的火快要傾倒在那瘦小的身影上。
可能是想拉一把掙扎著努力生活的自己。
等意識到自己究竟在做什麼的時候,許沿卿已經大步地躥回去,幫余青團推著炒飯車跑出巷子,穿過胡同,奔向人煙稀少的水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