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見了,我也活得艱難,就剩這個了,你拿去吧。」
我是騙他的。
今天是我姨娘的忌日,我來她房里住一晚而已。
他一個七尺男兒,身子好了不去想法子營生,還想讓我養他一輩子不成。
謝長垣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灰溜溜地跑了。
我原以為他不會再來,誰知天未亮,他又翻墻而入,糊好了窗紙,從懷中掏出饅頭和燒雞遞給我。
「吃吧!我找了個活,一天能掙三十文,以后我養你吃穿。」
我不過隨便一聽,誰知他竟是認真的。
從那以后,只要發了工錢就給我送吃送穿,即便知道我之前是裝慘騙他,也不惱,大言不慚地說攢夠銀兩便將我娶回家,一輩子養著我!
他一個泥腿子,哪來的底氣!
我笑他癡人說夢:
「我再怎麼說也是朝廷命官之女,想娶我,你怕是不夠格。」
他彼時在碼頭扛貨,一張俊臉曬得黝黑,只有一雙眸子亮得嚇人,定定地看著我:
「那我就去建功立業!」
他說他打算去參軍,等功成名就再回來娶我,問我可愿等他。
我想說建功哪有這麼容易,可看著他炙熱的眼神,不知為何臉一紅,鬼使神差地「嗯」了一聲。
少年情誼最是真摯,只可惜,我食言了。
再見面,我成了他的侄媳婦兒,戴罪等死,他千里奔襲而來,隔著牢房看我,眼神陰沉沉的,一句話都沒說,就領兵上了戰場。
他合該恨我!
7
「小九,你想什麼呢,還不快謝謝三叔!」
我低著頭,像個木頭樁子似的。
姐姐急得團團轉,徑直從懷里掏出一大疊銀票遞給謝長垣。
「小九被嚇傻了,我先替她謝謝三叔,這里是兩萬兩銀票,請您務必收下。
」
什麼?兩萬兩?
我瞬間清醒,撲上去搶過銀票,顫聲問她是不是把嫁妝都賣了!
姐姐一把推開我,支支吾吾:
「哎呀,你少管!」
她非要把銀票給謝長垣當謝禮。
謝長垣眼皮都沒抬,慢悠悠地轉著手上的玉扳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不必,謝禮我已經親自討了。」
姐姐一頭霧水,直到謝長垣走了,還一個勁兒地問我他到底要了什麼謝禮。
我飛奔回房,一頭扎進被子里,甕聲甕氣地說:
「你出去隨便問個丫鬟不就知道了。」
姐姐是個急性子,罵我故意吊她胃口,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
我捂著耳朵,心里默默倒計時。
三、二、一!
不出所料,下一秒,院子里就傳來姐姐的怒吼:
「謝長垣,你個殺千刀的王八蛋!敢打我妹妹主意,老娘要殺了你!」
姐姐最終沒去找謝長垣拼命。
因為我告訴她,我與謝長垣早就暗生情愫,互許終身。
姐姐半信半疑。
「你倆什麼時候開始的?」
「當初夫君死后,他領兵立功,救了我們……」
姐姐瞪大了眼:
「你是說,你們那會兒就勾搭上了?!」
「……嗯。」
姐姐神情復雜地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羞愧地低下頭,將袖中的密信攥成一團,那是謝長垣給我的,他威脅我認下和他的私情,不然就讓姐姐再嫁的美夢破碎。
我低著頭不敢看她。
心想現在姐姐肯定覺得我不要臉,連夫君的叔叔都敢勾引……
誰知她咂咂嘴湊過來,一臉好奇地問:
「小九,你跟姐說實話,謝長垣他,那方面……功夫好嗎?」
8
那方面?
哪方面?
我一頭霧水,結果在看到姐姐猥瑣的眼神時,立刻頓悟。
我羞得滿臉通紅,斬釘截鐵地回道:
「不好!一點兒都不好!」
「怎麼可能!」
姐姐不相信,晚上非要跟我擠一個被窩,八卦我和謝長垣的床笫之事。
「你個死丫頭,虧我這麼疼你,有了男人不跟我說就算了,現在連這也敷衍我是吧……」
「真的!他有隱疾……」
我面不改色地給謝長垣潑臟水。
「早些年,他上戰場傷了根本,不然你說為什麼他到現在還不娶親……」
姐姐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臉惋惜地嘖嘖兩聲。
「難怪啊,真是白瞎了他那副好長相了。」
「不對啊!」她突然想到什麼,一把抓住我的手,「他不行,那娶你干嘛?這不是讓你守活寡嗎?」
「不行,我不答應!」
她騰地一下跳下床,風風火火地就要去找謝長垣。
我這才反應過來。
「你說誰要娶我?」
「謝長垣啊!」
姐姐說府里都已經傳遍了,謝長垣說要在七日后大婚,已經命人在準備了。
她急匆匆就要出門。
我拉住她,心思百轉,抬頭露出一個促狹的笑。
「騙你的,真相信了?謝長垣可是錦衣衛首領,怎麼可能不行呢……」
「林九笙!」 姐姐松了口氣,撲過來捏住我的臉頰肉,用力往外拉:「我以為你真要嫁給個繡花枕頭呢!嚇死我了!」
她說著說著,突然一拍大腿:
「嫁妝!對,我得趕緊去給你準備嫁妝!」
她絮絮叨叨地盤算起來,要給我置辦多少衣裳首飾,還要請最好的繡娘給我做嫁衣,恨不得把自己的嫁妝銀子全貼補給我。
我鼻子酸酸的,看著她不說話。
姐姐向來不通世俗。
她不知道,謝長垣當眾說我是他的女人那一刻,就注定了我只能做他的妾,還是一個遭人詬病,看不起的妾。
所以,他七日后要娶的人,必定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