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全家自駕游。   

父母帶著姐姐、弟弟去景點游玩，我被遺忘在了車里四個小時，差點悶死。 

「哦，我們把她忘了，你放她在車里等我們就行。」 

警察聯系父母時，他們這樣說。

二十年后地震。

姐姐抱起外甥，弟弟牽走他的狗，我爸拿著存折和證件。

全家倉皇逃命，卻沒人記得感冒昏睡過去的媽媽。

事后，媽媽哭著給我打電話。   

「哦，他們把你給忘了？」 

「乖乖在原地等著別人來找你……原來是不行的嗎？」 

1

二十年前，全家開車去旅游。

后排坐著姐姐、弟弟，還有我。

明明就有三個小孩，可爸媽卻選擇把睡著的我遺忘在車里。 

等到我醒來時，全身被熱浪裹挾，喘不過氣來的悶熱感，簡直像掉進了蛇精和蝎子精洞府的沸騰的那口鍋里。   

我拼命地掰動車門和車窗。 

可都被鎖得完好無損。

我透過車窗的一條縫，拼命地喊叫，才引起路人的注意。

路人找到了警察。

警察在窗口給我伸進來一條吸管，讓我先喝水降溫。 

他們撥打了父母的電話。

我至今記得小靈通免提傳來我爸媽的聲音。   

「車子是新買的，我還沒上保險，不能砸……」

「反正有條縫，哪有那麼容易出事？」 

「你先給塊餅干零食，讓她等著。」 

還有姐姐的撒嬌。 

「媽媽，我要玩那個……」

弟弟的催促。 

「爸爸，快來啊，快來……」   

一家四口，整整齊齊，沒一個人想要帶上我。 

2 

二十年后，P 城。 

我敲著鍵盤，做著工作交接。 

一個陌生號碼隨震動出現在手機屏幕上。 

「喂？」

「裴多啊，我是你媽啊！他們沒良心，都拋下我不管……」   

我不明所以。

「他們是誰？又怎麼對你了？」 

手機恰時彈出新聞提示，Y 市發生了 3.8 級地震。 

耳邊是我媽斷斷續續又哭訴了些什麼。 

「裴允抱著小寶跑了就算了，裴承拉著富貴兒，你那個死鬼爹就惦記那些死物……」

「他們沒一個人記得我……」

我記起小時候，他們最喜歡叮囑我的一句話。   

「你別動，就乖乖呆這兒。我們有空了，自然會管你，聽見了沒有！」 

于是我把這句話轉述給我媽。 

「你就乖乖呆在原地。他們有空了，自然會管你。」

我媽一噎，立刻暴怒。 

「裴多！你和我翻舊賬是不是！」 

「這些年，缺了你吃還是缺了你喝，不是家里供你上大學，你能去大城市進大公司嗎？」

「你和他們都一樣沒良心！」   

罵到最后，才勉強ẗù₁進入正題。 

「……我不管，你趕緊給我轉一萬塊過來。我這邊有急用！」 

我心底像被戳了一下。 

不痛不癢，可就是不舒服。

「沒有。」 

「什麼沒有？」

我一點一點回憶著舊賬。   

「家里沒有供過我上大學，我靠助學貸款上的。」 

「你們一開始就打算再要個男孩，所以我的戶口是落在別人家的。」 

「手寫的收養協議，我還存著。」 

「以后沒事，別再找我了。」

「因為我不會乖乖地原地等你們……良心發現。」

「良心嘛，本來就沒有的東西，是不值得強求的。」

本以為，我媽會更生氣，可沒想到她卻是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我沒在等她發作，直接掛斷了電話。 

3

Y 市一連幾天的余震，令市民膽戰心驚。

新聞媒體報道了，有很多市民不敢在家里居住，而是在空曠場所搭帳篷。 

裴允的朋友圈，除了日常的曬娃曬包曬美顏精修照。

現在多了一些震區的防范日常。 

只是相片的角落里永遠會不經意地露出某些名牌的 logo。   

我又圍觀了裴承的曬狗日常。 

和我爸不能帶全家去水庫釣魚的遺憾。

他們每一個人都精神豐富，生活精彩。 

我媽的朋友圈則是兩條橫杠一個點。

不管怎麼說，能打電話，就還是平安的。

直到三天后。 

裴允發來一條信息。   

「裴多，媽去你哪兒了嗎？」 

我正在晨練。 

停下腳步，回復了一句。

「沒有。」

裴允的電話撥了過來。 

「裴多，媽，她不見了。」

我望著晨練的海邊，朝陽從厚重的云層透出細細密密的金光。   

我要出國了。 

確實需要回去一趟。

4

據裴允說。

他們是今天早上才發現媽失蹤的。

也是地震發生后的第三天。

裴允忙著在婆家照顧小寶。   

裴承忙著看顧他在地震中應激的狗。 

我爸忙著……他也說不清，在忙什麼。 

總之所有人都在忙。 

裴允認為，爸、裴承和媽住在一起，他們怎麼可以不知道媽的下落。 

裴承嗤笑，他早就從家里搬出去了，憑什麼怪他？

我爸則表示，他那天和媽吵了幾句，后來媽就不見了，他以為媽是去了裴允那兒。

裴允在臨時拉的家族ŧŭ̀ₛ群里，激情開麥。   

「怎麼又繞回我了？要不是我發現媽不見了，爸和裴承還在發昏呢！」

我爸： 

「你能找你媽，還不是因為你需要她幫你帶小寶，她真幫你帶，你不是不樂意嗎？」 

裴承一句話都沒說。 

估計還在照看他的狗。 

裴允和我爸掰扯了幾個來回，最后還是把矛頭指向我。 

「裴多，媽失蹤前是不是找過你？」   

我只回復：「報警了嗎？」

群里鴉雀無聲。 

他們是真的著急的話，就不會相互甩鍋，而是第一時間報警。 

5

等我落地老家，和那班所謂的「家人」前去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