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才后知后覺地告訴我們。
我媽離家出走拿走了他的卡。
我媽在 Y 市的本地風景區。
開了風景區度假村最貴的套房。
泡了最貴的溫泉。
做了最全的美體套餐。
直到把我爸的信用卡給刷爆了。
真是絲毫也沒虧待自己。
協助我們辦案的警察正好追蹤到我媽的身份證信息。
聽到這話,蹙眉看向我們。
仿佛我們一家都是棒槌。
可不嗎?
一家人在警局聚頭。
裴允沒忘記帶她的小寶。
裴承也沒忘記帶他的狗。
我爸沒忘記和他電話那頭的某位「知己」,絮絮叨叨。
個個游刃有余,都不著急。
警察問:「家庭內部是否有什麼矛盾?」
我:「不清楚。」
其他人當然不好意思說,在地震發生時把我媽給忘了的事情。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在天災人禍面前,人才能下意識想起什麼是最重要的。
我媽大概是領悟到了,沒有什麼是比自己更重要,這才負氣出走的。
這點,我卻比我媽領悟要早二十年。
不同的是,她經歷的是天災,我經歷的卻是人禍。
6
在全家開車前往風景區,去搭救我們那位因無法付款被扣在度假村的媽時。
小寶吃著薯條,把番茄醬糊了滿臉。
裴允一邊惡狠狠地罵。
小寶吃著薯條,把番茄醬糊了滿臉。
隨后大驚小怪地提溜著我的包。
「裴多,小寶不是故意的,這個包不貴吧,給弄臟了呢?」
我坐在副駕駛上,拉回包。
「小寶不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就行,回頭包的維修清理費會發給你,你記得付錢就行。」
裴允氣得臉色漲紅。
「誰知道你的包是不是 A 貨,充什麼大頭。
」
我:「購買發票和檢驗單據都會發給你,實在不行,我的律師也可以和你掰扯。」
裴允大力踹了一腳我的座位,罵道:
「你裝什麼逼!就算你的包是真的,誰知道是哪個狗男人送的!」
小寶被嚇得哇哇大哭。
我瞥了她一眼。
「你會這麼想也對,畢竟你可太熟悉伸手管男人要這要那了。」
「裴多,你個賤人……」
可我爸先吼裴允。
「你先給我閉嘴,開車呢,想作妖,下車再作。」
裴承抱著他的狗也在責備。
「吵吵嚷嚷什麼?富貴兒本來就暈車,它要是應激了,我和你沒完!」
被家里兩個男人先后呵斥。
裴允見沒人支持,這才閉了嘴。
卻在后座,掐小寶出氣。
「吃吃吃,吃不死你!」
小寶哭得更像要斷了氣。
最后是裴承罵了她,裴允才有所收斂。
我們這一家。
食物鏈的順序早就發生了更替。
裴允的心理還停留在小時候,當著自以為是的受寵小公主。
7
到了風景區酒店,我媽局促不安地坐在大堂里。
我爸沉著臉色去和經理結賬。
裴承在哄他的狗。
裴允負責和我媽秋后算賬。
「媽,你一把年紀,裝什麼大女主自我覺醒,然后離家出走、報復家庭?」
「你說走就走,耍得我們團團轉,結果是拿著我爸的卡來這兒逍遙快活了!」
「你真是閑得慌!家里一團亂麻呢。小寶不用你帶?富貴兒是要定期去狗診所檢查的……」
小寶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媽媽和外婆發脾氣。
我看著他。
在小孩的視角里,家里的大人大概像被妖怪附體了,才會瘋狂互吼。
我想起了小時候,從鄉下被帶回 Y 城那個家時,聽到的沒日沒夜爭吵。
他們不想要我,卻又不得不把我帶回來。
……
那廂,我媽被裴允罵得嗚咽出聲。
「我是來找裴多的。」
「我把裴多落下了,她在車里……」
「你們為什麼不讓我下山去找裴多?」
全家都把異樣的目光投向我媽。
只見我媽委委屈屈地走到我面前。
「你認識我的女兒裴多?」
我抽開了手。
「不好意思,不認識。」
我媽怔愣地看向我,那一刻的錯愕與呆滯,真是奇怪又精彩。
裴允繼續大呼小叫。
「媽,你說什麼呢?」
「什麼叫做裴多在山下,我們都在啊。」
我爸瞪了她一眼,轉頭柔聲問我媽。
「秀琴,你怎麼了?」
我媽茫然失措垂淚狀。
「你們是誰?我要回家!」
裴承終于不擼他的狗了。
「媽,我是裴承啊,你還記得我嗎?」
「我不知道,我要回家。」
8
醫生說,我媽有可能是老年癡呆初期。
裴允優雅地翻了個白眼。
「怎麼可能?什麼癡呆能曉得拿錢去揮霍。」
我爸一臉為難。
「醫生,這個病還能不能治好。」
裴承去上班了,富貴兒也送去了狗狗幼兒園。
我和公司打完電話,見他們還沒討論出個結果。
就拿手機想先回復養父母的信息。
我媽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
「你見過我的女兒裴多?」
我再次抽出了手。
「不好意思,沒見過。」
我媽含淚,目光如炬。
「可我認得你,你就是裴多。」
我爸和裴允走了出來。
裴允咧開嘴,笑得幸災樂禍。
「呦,我們所有人媽都不記得了,怎麼就只認出裴多?」
我爸默默看了我一眼,嘆息道:
「裴多,你和你媽先回家吧。」
我聳了聳肩。
「人既然找到,我是該回我的家了。」
我媽一怔,隨后緊抓住我的胳膊不放。
我爸語氣也焦躁起來。
「什麼意思?你不和我們回家嗎?」
裴允目光剜了我一下。
「裴多,你也是爸媽的孩子,媽得病了,你不用負責任嗎?」